他著實生氣。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春日本是百姓們做衣裳的季節,可從幾日前起,鋪子的生意便一落千丈。
都不必刻意打聽,“同安縣要在府城開布莊”這一消息,便悄然傳入了他與數位同行耳中。
無助、委屈、忐忑,甚至還有一絲絲怨懟,逐漸充斥他整個胸腔。
若不是同安布坊,若不是棉布問世......他這生意豈能做得如此窩囊?
再這樣下去,他趙氏布莊......怕是隻能與莫氏布莊落得同樣下場,關門歇業算了!
如此想著,趙掌櫃對同安縣的怨懟之情,又悄然濃烈了些。
驀地,一道人影打在磚地上,趙掌櫃趕緊斂起情緒起身,笑著抬頭:“客官裡麵請,今兒個想看哪種......”
待他看清來人後,那抹笑又滯在嘴角。
“烏坊主,您來了......”
趙掌櫃請對方坐下,扶著椅臂頹然歎氣:“烏坊主,如今鋪子的情況您也看在眼裡,不是我不給您結貨款,而是這布它......實在是賣不出去了......”
被稱作“烏坊主”之人年歲不大,甚至比趙掌櫃還要年輕幾歲,但此人手上經營的,卻是柳陽府第二大布坊,稱得上年輕有為。
再觀趙掌櫃自己,其實也不賴。
在半年之前,他還有一座獨屬於自己的織布作坊,名為趙氏布坊。
——作坊雖說規模不大,但織布染布尚能自給自足,故而多年下來,趙氏布莊也算得上是小有營收。
可惜的是,好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自同安縣製成棉布紡織機後,趙氏布坊便歇了業。
沒了織布作坊,趙氏布莊便從“自給自足”,成了“采布賣布”,而布莊的上家,正是烏氏布坊。
趙掌櫃以為烏坊主是來催債的。
“烏坊主,布賣不出去,實在是......怪不到我身上來啊。想必您也聽說了,同安布莊就快開業,待到那時,我這布莊......唉,烏坊主,到時那些實在賣不出去的布,能否退還給布坊?”
他其實知道,自己這話有些不夠厚道。
——若布賣得出去,盈利就是鋪子的。
——若賣不出去,虧損就是作坊的。
世間哪有此等道理。
可......可他實在是沒辦法了。
這般說辭之下,烏坊主不僅沒生氣,反倒還笑嗬嗬道:“趙掌櫃,咱們賣的是布,麻布又最是透氣耐磨,豈有賣不出去的道理?”
在趙掌櫃耳中,這話便是拒絕。
他嘴角沉了下去,“烏坊主,您是開作坊的,如今各個布莊是個甚情況,想必您比我更清楚,布賣不賣得出去,您也應當比我更有數才是。”
話有些不客氣起來,但烏坊主笑意不改,甚至還反客為主,給二人添了盞茶。
“趙掌櫃,做人切莫如此悲觀。與同安縣的棉布相比,咱們的麻布確實是有些不夠看,可......它也不是一無是處呀。實不相瞞,昨日,我去了一趟同安縣,在那見到了莫大小姐。她奉沈大人之命,給了咱們......一條活路。”
“一條活路?”趙掌櫃陡然坐直了身子,撐在桌上,麵上震驚難掩:“您從沈大人手中,討了一條活路?!”
那會是怎樣一條活路?
莫不是沈大人願意將棉布賣給他們?!
烏坊主輕咳一聲,“倒也不能說討吧......是沈大人,她之前便替咱們各大布坊謀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