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瀚江神色一頓,低頭看著茶盞中的漣漪。
若有些話不說開,他們師徒二人之間,或許始終都有一道看不見摸不著的隔閡。
他們這回是因公見麵,那下回呢?
又能用何理由見麵?
周瀚江接過茶盞,突然笑了起來,“‘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句話,老夫對你說過好幾次。”
許主簿猛然抬眸,不可置信,“老師您......”
他們二人道不同?
開什麼玩笑。
就在許主簿險些控製不住自己情緒之時,周瀚江又開了口:“你與柳大人不同道,老夫與嘉德伯......也不順路。說來也是好笑,到底到底,還是咱們師徒二人在半道相遇。”
許主簿嘴巴微啟,默默鬆了口氣。
周瀚江似是很滿意他的反應,與他分析道:“你看啊,若你隨柳大人離了柳陽府,那你我師徒二人,何時才複相見?”
許主簿點頭。
周瀚江又說:“若老夫與餘時章硬到底,最後......會是同安書肆挪了地兒,還是......柳陽府學換了學正?”
周瀚江其實想過這個可能。
他更傾向於第二種結果。
若他與餘時章硬到底,對方那小心眼的樣子,能讓他舒舒坦坦度過後半生?
許主簿笑了起來,對周瀚江行了個極為標準的學生禮,“老師大義。學生回去之後,會與沈大人詳談今日之事,至於您借給印坊的書籍......”
他故意說道:“沈大人她,會按市價給您算銀錢,到時學生一並帶來。”
果然,周瀚江麵色沉了下去,罵道:“格局比針尖還小!”
許主簿又問:“那老師當如何?”
周瀚江靠在躺椅上,低聲道:“你們四處搜書,豈能沒點子家底?下回你來之時,給老夫整幾本好書過來瞧瞧。”
許主簿走了過去,低頭問道:“聖上親筆著作《政略箋》,老師可要瞧瞧?”
“哐——”
周瀚江蹬著地站了起來,瞪眼問道:“誰親筆?”
“聖上。”
“......你們同安縣,到底還藏了多少好貨!”
外頭陽光明媚,樹枝嫩葉舒展,鳥兒嘰嘰喳喳,小腦袋左彎右扭,用尖喙給自己順著毛。
......
白雲縣,同安書肆。
此時距離書肆開業,還有半刻鐘,尹文才帶著人,從外推開了書肆大門。
進門後,他便從衣袖中掏出一幅畫,又吩咐人將香案擺上。
這架勢將掌櫃看呆了去,躊躇好一會兒才道:“尹大人,就是......沈大人她說過,咱們書肆......不供聖人。”
不少書肆中的確會擺香案、供聖人,既有保生意興隆之意,又能讓來往學子心生親近。
尹文才朝掌櫃一笑,“唰”地一聲展開畫卷,“咱們自是不供聖人。”
掌櫃定睛一瞧。
“這不是沈大人嗎!”他揉了揉眼睛,湊近細看後,覺得有些不妥,“尹大人,沈大人她......知道這事兒嗎?”
尹文才摸著下巴,“傳信之人應當還沒到同安縣,估摸著明日她便知道了。”
掌櫃來自同安縣,也隱約聽說過之前縣中的“生祠”事件,忍不住道:“尹大人,要不.....咱等沈大人回信,再看供不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