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箏正與季本昌討論溢春園被褥之時,兩道身影跟個炮仗似的,直接衝到了沈箏麵前。
討論聲戛然而止,季本昌與嶽震川對視一眼後,一同走開。
沈箏愣愣地看著站在麵前的倆人。
這倆人神情如出一轍,她腦袋中,突然有了個恰當的形容詞——欲語淚先流。
梁複與沈行簡啥話都沒說,但又好像啥話都說了。
梁複一邊抽抽,一邊上上下下看了沈箏好多回,確定她身子沒大礙後,這才狠狠擤了把鼻涕。
而再觀沈行簡。
比起梁複,他哭得很是內斂,隻是兩隻眼睛通紅,眼淚實在兜不住時,會“啪嗒”落下一滴。
沈箏見狀鼻頭也是一酸,很想伸手抱一下他倆,但想著殿內人多眼雜,隻得紅著眼睛作罷。
“沒事就好......”梁複眼底青黑一片,他啞著嗓子,露出了入京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說著說著,他突然伸手掏起懷中,下一刻,一個通身剔透的琉璃罐被他掏了出來。
“葡萄乾。”他眼角還留著濕意,直接將罐子塞入沈箏手中,“縣裡的不是吃完了嗎,這是我找胡人買的,他們說這個最好吃......”
說完,他笑著看向沈箏,示意她吃一顆嘗嘗味道。
琉璃罐子被他揣在懷中,沾上了一絲溫熱,沈箏笑著笑著,眼角的淚悄然滑落。
打開木塞,裡頭的葡萄乾顆顆飽滿,沈箏拈起一顆嚼吧嚼吧,“好吃。”
真的很好吃。
略酸過後,就是無限回甘,猶如她此時的心情一般。
沈行簡愣愣地看著那罐子,憋了半晌才啞著聲音道:“我、我沒買東西......”
沈箏掛著眼淚笑了起來,還沒開口便聽沈行簡又說:“但我知道街上有胡舞,男子、男子穿得很清涼,我想......你一定喜歡看......”
沈箏麵上的笑一滯。
沈行簡是怎麼知道她喜歡的?!
“我不是,我沒有,彆亂講!”她義正辭嚴。
餘時章揶揄一笑,先是開口讓梁複擦擦鼻涕,而後又問他們:“你們怎的才來?”
這二人昨夜便知道沈箏回來了,今兒個應當守在朱雀門口,等著開門第一個衝進來才是。
梁複輕咳一聲,目光亂瞟。
沈行簡替他答道:“下官與梁大人子時便到了朱雀門,但今晨朱雀門開後,梁大人說葡萄乾沒帶,要回去拿,下官便又陪他跑了一趟......”
正說著,衛闕不知從哪擠了過來。
......
卯正之時,黑夜褪去,天光已有了亮色。
“啪——啪——啪——”
殿外靜鞭響起,預示著聖駕將至。梁複正五品,沈行簡從五品,不敢像餘時章這般囂張,隻能依依不舍地入了列。
百官立刻止住交談,斂起神色,自發站好。
而他們手中,都拿著屬於自己的小笏板。
笏板,類似於發言草稿。
上朝之後要說什麼話,告什麼狀,官員都會提前都記上麵,免得到時候一時情急給忘記了,貽笑大方。
而不同品級的官員,手中的笏板樣式也不同。
比如沈箏,她沒有板子,兩手空空,隻得自個兒攏袖站著。
“上朝——”
隨著洪公公利索一嗓子,天子從殿正門緩步入殿。
百官屈膝跪下,沈箏趕緊跟上,高呼“陛下萬歲”。
與平時不同是,今日的天子並未直接登台坐椅,而是用目光在殿內掃視一圈,待看見在角落藏著的沈箏之後,眼中閃過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