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箏隻用了一句話,便說服了鄧敬和。
——“我這書肆做的,本就是普通人家的生意,鄧山長所求,難道不正是普通人讀書認字嗎?”
將沈箏二人送出官學後,鄧敬和在老杏樹下站了很久。
寧嫣來尋他,喚他吃飯,他卻說:“我這一生,遇人無數,育人無數,可遇到的貴人,攏共隻有兩位。”
回顧來時路,顛沛流離,諸多泥濘。
寧嫣問:“山長,您口中的貴人,一位是陛下,另一位可是......”
官學大門大開,門前石板還濕著,一路蜿蜒,仿若看不到儘頭。
“沈大人......”鄧敬和說:“寧嫣,往後書肆開起來,你要帶著師妹師弟們多多照看,莫要辜負沈大人的真心。”
寧嫣感覺自己沒聽懂,又好像懂了,“書......書肆?”
鄧敬和帶她走出大門,指著左側一片空地道:“同安書肆。”
寧嫣嘴巴微張,一時失語。
......
日落之際,天子收到了羽林衛的消息。
寫滿小字的紙條沾火即燃,不過須臾便化為了灰燼。
“閱覽樓......”天子負手而立,麵上喜怒難辨,“他竟還敢去找沈箏,看來是這幾年間朕太過放縱他,讓他這日子過得太過舒坦。”
洪公公低頭在旁,不敢多言一句。
誰料天子問他:“洪伴伴,你說......無功削爵好,還是有罪削爵好?”
洪公公一個哆嗦。
他什麼身份地位,哪裡敢決定嘉德伯的生死去留......
“奴才......”
他眼睛骨碌一轉,突然明白——無論嘉德伯“無功”還是“有罪”,天子都想削爵,那他......順著天子說就行了。
“陛下乃大周之君,在老奴心中,陛下任何決斷,都乃天授。”
天子嗤鼻一笑,“老人精,連你對朕都沒個實話了。”
洪公公微微瞪眼,火速滑跪。
“奴才所言句句屬實!在奴才心中,您就是天呀......但陛下,老奴鬥膽說一句,嘉德伯建立閱覽樓,於理上......挑不出錯。”
從明麵上看,嘉德伯集京中古籍於一處,供人觀覽,何錯之有?
也得虧天子憐他這個大太監,不然這話,他斷然不敢說出口。
天子默了一會兒,讓他起來。
“朕不挑他的錯。”天子道:“朕不僅不挑,還要幫他一把。”
殿中火燭爭相跳躍,一旦燭光開始暗淡,宮人便會入內挑芯剪燭。
......
翌日早朝,嘉德伯和嚴豐詞一同啟奏,欲在國子監鄰近處建立閱覽樓,收攬天下書冊,供文人一覽。
百官默然。
嘉德伯這個繡花枕頭開始“辦實事”,幾乎所有人都看懂了他心中所想。
季本昌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嘉德伯,上京書肆良多,不日同安書肆便要開入京中,這閱覽樓你之前不提,偏要選在此時設立,你這安的是何居心!”
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