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領,你今日那手舞花接紮可太厲害了,什麼時候也教教我們?”
銅頭蹭到阿禾身後時,阿禾正被眾縣兵圍著,縣兵們七嘴八舌,讓她教他們技藝。
她腦後高束的發辮用牛皮繩勒得筆直,發梢垂在腰肌,隨轉身掃過腰間懸掛的刀鞘。
“是你?”銅頭正琢磨著該如何開口,便見阿禾轉了過來,給了他一個笑:“你怎的來我們這邊了?可是來尋人?”
銅頭藏起抖個不停的手。
在他眼中,阿禾整個人都透著股說不出來的韌勁兒。
她既像勁草,又像春花,還像一杆又直又亮的銳利長槍。
銅頭恨自己沒有讀過書。
若讀過書,他是不是就能把阿禾形容得更加美好?若讀書過,在麵對阿禾時,他是不是就不會詞窮,像個隻會臉紅的結巴?
“我......”他不敢看阿禾的眼睛,也不敢看其他人的神情,悶頭說:“我來尋你。”
“哦——”周遭人開始起哄。
“這有什麼好‘哦’的?”阿禾揮開起哄的人,笑著問他:“那你找我作甚?難道是......還想和我比劃比劃槍法?”
她太大方了。
對比之下,銅頭感覺自己像來偷東西的賊。
“不,我不是想和你接著比劃。”看著遠處林二揚起鼓勵的拳頭,銅頭深吸一口氣,大聲道:“我叫銅頭,想和你交個朋友,能......問問你的名字嗎?”
說罷,他緊緊閉氣,迎接屬於自己的審判。
“我當是什麼事!”阿禾將槍杆往地上一杵,伸出拳頭道:“我叫項禾,大家都叫我阿禾。之前我便注意到你了,你這人槍法不錯,腦子也算靈光,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看著近在咫尺的拳頭,銅頭愣了。
阿禾說......之前便注意到他了?
巨大的喜悅將他席卷,待他反應過來時,他的拳頭,已經和阿禾的拳頭碰了頭。
阿禾笑得燦爛:“下次再見!”
他會永遠記住這一瞬間。
他也說:“等你回京,下次再見。”
“整軍!”
分彆的號角被吹響,看著阿禾跑開的背影,銅頭又暗自重複了一遍——“再見。”
忠武軍退出了大校場,隻剩同安縣兵還在內。
校場的風比方才靜了不少,日頭正正落在數百縣兵肩頭。
蘇焱站在隊伍最前,玄色衣角隨風微蕩,他右手按著腰間刀鞘,沉聲道:“同安縣兵,再次整軍!”
“唰——”數百人齊齊調整站姿。
“見過沈大人!”蘇焱率先單膝跪地,聲線還帶著未褪去的少年氣。
緊隨其後的是轟然聲響,數百人同時單膝跪地,仰頭望向台上的沈箏:“見過沈大人!屬下願為大人守同安,萬死不辭!”
“萬死不辭!”
聲浪撞上校場圍牆,回聲層層疊疊,蓋住了遠處風聲。
視線從一張張真摯的麵容上滑過,看著他們緊握武器的雙手,挺直的脊背,沈箏鼻尖微酸。
難怪都說,不想當將軍的廚子不是好司機,原來當將軍的感覺這麼幸福。
他們信任你,他們忠於你,他們願為了你拋頭顱灑熱血。
可你甚至都叫不出他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