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說,愛是相互的。
但父母對子女的愛,大多都不求回報。
可被愛哺育長大的孩子,又怎會不想著反哺父母?
“娘,孩兒不孝......”蘇焱沒有看手中契文,徑自跪了下去。
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句話——自古忠孝難兩全。
他想當孝子,日夜陪伴在娘親身側,做家裡的頂梁柱,做娘親的主心骨。
可他也在練兵場起誓了......
他是蘇家蘇焱,也是同安縣兵。
“娘,我去求沈大人,您跟兒子一同去同安縣吧......”
他不能不忠,更不能不孝,這是他此時唯一能想出來的兩全之法。
“你這孩子......”蘇母彆開臉抹了淚,彎腰扶他起身,“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起來說話。不是說,明日就要去沈大人莊子上,等候出發了嗎?讓娘好好看看你......”
蘇焱被扶了起來,虛虛坐在凳子上,愣愣。
過了會兒,他又說了一次:“娘,您......跟兒子去同安縣吧。”
“娘知道同安縣好,可娘去同安縣作甚?”蘇母拿起被他遺漏的契文,望著屋外道:“這兒是咱的家,娘自然是要將家打理規整,等著你回來。”
“可......”
“沒有可是,焱兒。”蘇母打斷了他:“娘舍不得上京,舍不得咱們的家,舍不得家裡的一草一木,也舍不得繡坊那些姐妹們。娘如此說,你......能明白嗎?”
蘇焱不太明白。
可當他緩緩抬頭,眸光撞入蘇母眼底時,又好似明白了。
一直以來,他是不是都想錯了?
這些年來,娘為他而活。
可娘本不該為他而活。
她不叫“蘇家的”。
她叫鐘素儀。
她應該為自己而活了。
她早該為自己而活了。
可是為何......如此淺顯的道理,他竟今日才明白過來?
“娘!”
他再也忍不住淚意,撲進蘇母懷中,無聲顫抖著,“兒子錯了......這些年來,是兒子連累了您,若不是兒子......”
“呸呸呸!”一聽“連累”二字,蘇母急忙抬起他的腦袋,取出帕子給他擦淚。
“娘從沒覺得你是累贅,娘就是覺得,你長大了,娘也該放手了。就如穆清管事所說那般,讓你去闖,讓你去做想做的事,而娘呢......也留在上京做自己想做的事,等你跟著沈大人回京那一日,娘再去接你......”
將蘇焱臉上淚痕擦乾後,她又輕聲道:“娘啊,也是今日見了穆清管事後才明白,這世間的孩子,哪有一輩子被父母拘在身邊的道理?鷹隼長大了,就該翱翔於藍天之上......”
“娘......”蘇焱眼神中寫滿錯愕。
這些話,根本不像他娘能說出來的。
屋外那位沈管家,到底給他娘灌了什麼迷魂湯......
他正欲開口詢問,但蘇母的話匣子這一打開,就好似再也停不下來一般。
隻聽她又道:“至於你執意從戎這事,娘也想明白了。這事兒啊,就像咱吃飯,不小心被噎了一下,總不能......這輩子就都不吃飯了吧?人各有命,既我的孩子想去闖,那娘啊,就在家等你,把咱家打理得更好,更亮堂,讓你什麼何時回來,都能住得舒舒坦坦便是。”
聽到最後,蘇焱麵上的神情已經不能用“錯愕”來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