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迎接沈箏一行人的到來,梅管事從兩日前便開始籌備。
雖古嬤嬤有傳話說,莊子上什麼都不用管,隻需出個地界便可,但梅管事卻覺得,事兒不是這麼個事兒。
溪柳莊本就歸沈大人所有,哪有主子來遊玩,管事和奴仆不聞不問的道理?
故這兩日以來,梅管事可謂是片刻不停,就連晚上睡覺之時,腦子裡都亂糟糟的全是顧慮,生怕行差踏錯,惹得沈箏不喜。
這不,一大早的,他又張羅起來了。
“碗筷!碗筷多用沸水燙兩遍,發了黴的筷子就不要用了,拿去換掉!”
“這邊!這邊道上多鋪些沙土,夯實了,免得卡主子的車軲轆!”
“打水的盆兒準備好了嗎?主子今兒要親自摘果子,洗果子的盆一定要備足!”
“木炭!庫房裡的木炭再去檢查一遍,看有沒有受潮的,趕緊選出來,若是將主子給嗆著,咱都卷鋪蓋走人算了!”
“噢對了!”說著,梅管事一拍腦門,喚在旁吃果子的年輕男子:“禮兒,你去羊圈好好看看,今日羊羔們的精神頭如何?若是有病羊,立刻換圈,可不能送主子飯桌上去!”
話音落下,被喚到的年輕男子卻毫無動作。
梅管事眉毛一橫,提高了聲音:“梅禮!”
“爹……”
梅禮慢悠悠站起來,將手中桃核隨手一扔,將手掌擋在額前道:“人家都說了不要您管,您瞎忙活個什麼勁兒?這莊子您都管多少年了?有幾個當官的會巴巴兒地過來的?自己來就算了,還提前一天送那麼多兵過來,把莊子上弄成什麼樣兒了都……”
“啪——”
話還沒說完,便狠狠挨了一巴掌。
梅禮捂著右頰,一臉不可置信:“爹,你做什麼……”
梅管事的手還滯在半空,帶著幾不可見的顫抖,“這種話,彆讓為父從你口中聽到第二次。你若活膩了,便安安靜靜找個地方去死,莫要害了我們一大家子。”
活膩了?
去死?
梅禮從沒想過。
他隻知道,他活了二十多年,溪柳莊的主子換了一個又一個,但莊上的管事卻一直姓“梅”。
當官的又如何?官再大又如何?
保不齊轉眼就人頭落地。
而這偌大的溪柳莊,要不被朝廷收回去,要不就被賜給下一個大臣,總之一直沒個固定的歸屬。
所以啊,說什麼你家莊子我家莊子,說到底,這莊子就是他梅家的,隻有他梅家,才是溪柳莊真正的主人。
至於那些達官顯貴?
曇花一現的可憐人罷了,他都懶得認識,更懶得同情,更何況這次來的,還是個女人。
“爹,兒子與您說過多少次了,您怎麼就不明白……”
“滾!滾去後麵!喚你妹妹過來!”梅管事狠狠打斷了他,指著莊子後麵道:“明日日落之前,你都不準踏足前麵半步!若讓為父瞧見了你,直接打斷你一條腿!”
他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兒子!
一個閨女一個兒子,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讓梅蕤來?”梅禮咬牙一笑,大步朝後莊走去,“行,走就走,眼不見為淨。什麼這個大人那個大人的,您自個兒賠笑臉去吧,看到頭來……哼!”
……
莊側老庫房。
縣兵們自發分成數個小隊,填地麵的填地麵,補屋頂的補屋頂,換房梁的換房梁,主打一個“來了就要乾活,絕不白吃白住”的態度。
蘇焱背著行囊到來之時,嘈雜的討論聲戛然而止,縣兵們齊齊停住手上動作,餓虎撲食般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