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午時,日頭高掛。
數架馬車與囚車緩緩駛出驛站,塵土飛揚,在車後拖出條條灰帶。
道旁樹蔭下,三道人影佇立。
餘正青小心翼翼攏著懷中鐵匣,看著前路悵然:“沈箏,我們得走了。”
前方馬車旁,莊知韞與餘南姝不舍相擁,沈箏見狀神色愈發黯然:“您和伯母路上一定多保重,食宿都讓驛卒仔細查驗,囚車的鎖也多檢查幾遍。要不了多久,我們便......能再見了。”
“我知道,但......”餘正青收回目光,麵向了她:“剩下的兩個對講器,當真不能一並借我嗎?”
沈箏神色一滯,離彆的傷感頓時蕩然無存:“您說什麼?”
“你說的這是人話?”餘時章說出了沈箏的心裡話:“攏共就五個,給了你三個,你還嫌不夠?為父之前怎沒發現,你竟是如此貪婪、自私之人!”
餘正青挨了罵,卻突然笑了起來,用目光描繪他們眉眼道:“這樣才對嘛。我隻是回京,又不是奔赴戰場,你們愁眉苦臉的做個甚?再說了......”
他拍了拍懷中鐵匣,語氣是刻意的輕快:“有這三個寶貝在,任哪個山頭的賊子來,我都定能叫他有來無回!”
輕快的話語並不能衝淡離彆的悲傷,但沈箏還是配合地笑了起來:“行。那您記得時常檢查電量,彆等要用時沒電了。”
“知道,放心。”餘正青擠出一抹笑意,率先抬步朝馬車走去。
風揚起塵灰,也帶來稻香。
每當他踏出一步,便會有一個專屬於柳陽府的畫麵,浮現在眼前。
初到柳陽府時,百姓的好奇與不信任。
初見沈箏時,沈箏的內斂與忐忑。
第一次看見高產稻時,他的激動與顫抖。
送沈箏入京時,他心中的歡喜與擔憂......
原來那一幕幕,早就在他腦海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供他往後惦念。
“啟程!”
帶著滿目的回憶,他和莊知韞坐上赴京的馬車。
他們的車頭向東,柳陽府城在西。
沈箏和餘時章站在車旁,餘南姝和伯夫人早已泣不成聲。
清脆的馬鞭聲劃破午時的寧靜,驚起樹梢雀鳥,撲翅飛向遠方。
車輪碾過塵土,留下一道又一道轍印,餘正青和莊知韞擠在小窗旁,用不斷揮舞的雙手對留在原地的人訴說不舍。
“回去吧,快回吧。”餘正青說。
“再見。”沈箏說。
“爹,娘,等我們回來!”餘南姝說。
“走吧,該回了。”餘時章說。
“原來那位是柳陽府前任知府,餘正青餘大人啊!”一道突兀的聲音說。
沒人理他,沈箏幾人朝著馬車走去。
“沈大人,您可是要回柳陽府城?”那道聲音又追了上來,“說來,在下恰巧也要去柳陽府城,與您順路......”
“走開!”餘南姝正傷心著,頭也不回甕聲罵道:“無恥之徒,離我沈姐姐遠點!”
“無恥之徒?”辛季腳步一頓,指著自己問同行之人:“我看起來很無恥嗎?”
同行之人不點頭也不搖頭,隻是看著前方說:“少爺,沈大人他們上車了。”
辛季立刻轉頭,隻見那女護衛揚起的馬鞭已經落下,馬車軲轆“骨碌骨碌”轉了起來,塵灰漸起,東方飄來的塵灰逐漸融為一體。
“少爺,咱們可要騎馬追上去?”同行之人主動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