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員們聽了許雲硯的解釋,狠狠地心動了。
論身份,他們隻是府衙當中最普通的吏員,地位雖然比衙役高一點,但其實也高不到哪兒去。
換句話說,他們其實才是府衙當中,最能與普通學子感同身受之人。
衙役大多不識字,也難以理解讀書之苦,隻會覺得讀書人嘛,又不用乾臟活、累活,風吹不到,雨淋不到的,有什麼苦的?
而上頭的官員,則是已經“苦”出來了的一類人。
他們已經徹徹底底嘗過了讀書的“苦”,甚至在苦味最後,嘗到了甜頭,所以他們的腦子會麻痹他們,讓他們時常“憶苦思甜”。
通判易大人平日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想本官年輕那會兒,比如今的學子還要苦,但我不服輸呀,我能忍能熬能吃苦,所以才有了今日......仔細想想,其實那會兒的苦根本不算什麼......”
但讀書的苦真的不算什麼嗎?
光是那一筆筆考試的費用,便足矣讓全家餓上好長一段時間的肚子。最後能不能榜上有名,都還兩說。
讀書苦的不是自己,更是家人。
所以放眼府衙上下,隻有他們吏員高不成低不就,既知讀書的“苦”,又沒有真真正正地“苦”出來過,整個人就跟被一根細繩拴著蕩秋千似的,不上不下、不前不後,尷尬至極。
也恰是如此,他們才更能看到普通學子的不易。
宋錫石忍不住想,若自己年輕之時,也能得到“趕考路費補貼”的話,那如今的自己和家人......可能就是另一番模樣了。
他有些酸,有些羨慕,有些嫉妒,但也有些替現在的學子感到幸福。
真好啊。
他想,現在的學子能遇到沈大人,真好。
“卑職認為此規甚好。”入議事廳兩刻有餘,宋錫石第一次敢於直視沈箏的雙眼:“沈大人,若此規能實施,那麼不出十年,我柳陽府的秀才、舉人人數必將超過揚州、靖州等地方,在整個大周名列前茅。”
司吏劉沛聞言倒吸一口涼氣,猛拽了把宋錫石袖子,壓低聲音斥道:“你瘋了?跟揚州比什麼......”
那可是天才文人聚集的揚州!
就算讓柳陽學子再埋頭苦讀十年,也是比不上的呀......
“揚州府?十年?”果然,不出劉沛所料,上首的沈箏也發出疑問:“宋錫石,你想和揚州府比舉子人數?”
宋錫石一愣,在心中想了兩遍措辭後,答道:“沈大人,卑職是認為......揚州學子大多家境富庶,而在咱們府中,卻有不少家境貧寒的學子,若府衙能助他們一臂之力,舉子人數自是......”
“本官明白你的意思了。”沈箏聽著他聲音越來越小,便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但你可能還沒明白新規的意思。”
說著,沈箏看向劉沛:“劉沛,你是戶房司吏,說說你的看法吧。”
劉沛一頓,暗中剮了宋錫石一眼,緩緩起身道:“大人,下官認為......咱們柳陽府不該和揚州府比。”
沈箏聞言點了點頭,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劉沛見沈箏沒發怒,腰板稍微挺直了些:“下官認為,咱們不該好高騖遠,一來便和讀書人最厲害的州府做比較,而是要循序漸進,先超過周邊臨江、袁州等州府,再將目光放長遠,追趕揚州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