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劉俞旻的蓑衣往下流,辛季心道監考也不是個輕鬆活。
這間號舍雖小,但好歹能替他遮風擋雨,不像劉俞旻,這大風大雨天的,還要出來巡查。
“這位考生。”劉俞旻抬了抬蓑帽,看向辛季的眼神是公事公辦的疏離:“你帶被褥沒有?”
辛季低頭看了眼自己一貧如洗的號板,剛想說“我帶沒帶你能不知道啊”,但當看到一旁虎視眈眈的號軍時,他將話咽了回去,模仿劉俞旻的聲線道:“報告官爺,我沒帶被褥,隻穿了這身衣裳前來。”
劉俞旻聞言微微頷首,往後退了半步,側身對甬道另一頭招了招手。
辛季見狀一愣,上身往前蹭了蹭,低聲問道劉俞旻:“這位官爺,您這是......奉命給我送東西來了?”
劉俞旻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點頭。
辛季一下就樂了,坐在板上翹起了二郎腿,“嗐,您說我爹真是......表麵說不管我,背地裡卻......”
說著,他對劉俞旻眨了眨眼。
“......”劉俞旻又退了半步,徹底站在了雨幕裡,硬聲道:“這位考生,不要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莫名其妙的話?
辛季立刻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來:“是!官爺!請問我該如何獲得那張屬於我的被褥呢?”
話音剛落,甬道中傳來了車軲轆聲,一輛蓋了雨布的推車被號軍緩緩推了過來。
看著那幾乎和甬道齊寬的推車,辛季愣了。
不過送一床被褥而已,用得著搞這麼大陣仗嗎?
正想著,推車停在了號舍前,號軍掀開雨布,從眾多大油紙包中取出一個,遞給了劉俞旻。
劉俞旻將油紙包來回檢查了一遍,確認無異後,將油紙包遞進了號舍。
辛季人還有點懵,下意識接過油紙包,又聽劉俞旻道:“觀場生辛季,雖然你並非正式考生,但沈大人特意吩咐過,你在考試院中的待遇與正式考生一般無二。這床被褥,是考試院借給你使用的,明日考試結束後不可帶走,留在號舍中即可,聽明白了嗎?”
“正式考生的待遇?”辛季愣愣看著懷中油紙包,試探問道:“這被褥......所有考生都有?”
合著不是他爹給他送溫暖,而是沈箏給他送溫暖來了?
“當然是所有考生都有。”劉俞旻知道他在想什麼,故意拍了拍推車道:“此乃沈大人之前便命人準備好的,就是為了以防突發情況,明白嗎?”
此時此刻,辛季是徹底明白了。
原本以為自己是那個特例,沒想到今日竟也泯然眾人矣......
“明.....白了。”他道。
“明白了就好。”劉俞旻抬腿走向下一間號舍,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待會兒還有暖身薑湯發放,如若需要,便莫要熄燈,號軍會一一送來。”
“還有薑湯?”辛季看著劉俞旻離開的背影,一邊打開沾了些水的油紙包,一邊嘟囔:“也不怕那些人自己吃壞了肚子,賴上你們,儘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油紙包打開,一股淡淡的油脂香傳入鼻腔。
辛季整個人一頓,手指下意識捏了捏被褥芯子,大驚:“棉被?!”
不是,如今柳陽府已經富有到這個地步了嗎?
他本以為考試院頂多發一床破布被褥,沒想到發的竟是他今年剛睡上的棉被!
感受著那熟悉的觸感,辛季把腦袋狠狠埋進了棉被裡,深吸一口氣——
又香又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