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書房是皇子公主成年之前念書的地方,除了皇子公主之外,便還有他們的伴讀以及身份高的宗室子女。
成年後的皇子學問好的,便入了國子監,而公主、郡主們也差不多該成親了。
故此,上書房很少被人注意到。
霍白川突然到來,著實讓陸陸續續前來上課的眾位皇子公主們驚訝,看不出他神色,隻覺著比初升的太陽更炫目。
永遠一身墨竹白衣,腰間玉帶上插著一根乾草,沒有折扇,也沒有多餘的玉佩,全身上下簡單得令人發指。
亮黑的長發猶如藝術家的潑墨畫般,隨意的垂在身後,踩著不緊不慢的腳步。
自成一派風流,是他人所遠遠不及的。
“能成為霍大人的對手,鄙人榮幸之至。”站在霍白川的太傅溫顏,他並非出身世家大族,與洛鵠一般,出身尋常,卻聲名在外,學問很好。
當然,他是不能與洛鵠比的,能來皇宮做教書先生,給皇子公主們啟蒙,不過是無哪一個有風骨的名士大儒願意入宮來教導皇子公主們,明德帝無奈之下降低了門檻,他才能有資格罷了。
畢竟,名士大儒們選學生,都是要看資質的,這便是趙淑和太子都從來不去上書房的緣故。
許多有身份,外族強的皇子公主也都不會來尚書房念書,隻是偶爾來走個過場而已。
霍白川隨意坐在石凳上,手往石桌一擱,閒淡的看著溫顏,隻見他容貌清秀,很瘦,很文弱,仿佛風一吹便能倒,眼裡的戲謔便變得濃烈起來。
“你?”他太隨意,隨意到讓溫顏覺得受了侮辱,麵上不禁起了薄怒。
不過讀書人,大多本便是麵皮薄的,縱是被人看不起,也不過是裝作更清高而已。
霍白川見他故作清高的模樣,失了興致,“想做我霍白川的對手,你今生怕是沒機會了,回去告訴你主子的主子,能成為我的對手,他就算輸也不丟人。”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溫顏,仿佛透著他在看另外一個人,“還不走?”
溫顏站直,收了臉上的故作清高,扯出一抹笑容,抬手朝霍白川一禮,彈了彈寬袖,“果然什麼也瞞不過霍大人,既是如此,鄙人告辭。”
霍白川擺擺手,不在意的眯著雙眼,仿佛是朝陽太亮,讓他睜不開眼。
隻是,從溫顏的角度看去,卻是他對自己的看不起到了頂峰,心下大怒,卻又不能拿他怎樣,拱拱手縱身一躍,踩著冬青上了宮簷,不多會便消失在上書房。
“公子,就這麼放他走了?”小胖焦急,方才那溫太傅分明是身手了得,他沒把握在十招內勝他。
霍白川看了一眼那些躲在宮女太監之後的皇子公主們,都是不受寵,生母地位低,沒外援,在宮裡苦苦討生活的金貴庶子庶女,隻見他們臉色慌張,半點皇族氣勢也無。
“他又不是我的仇人,殺他作甚?”做信差,也要找個有本事的,不然這遊戲要如何玩?
小胖知曉自家公子的毛病又犯了,就像下棋,非得讓對方把自己的圍得水泄不通,才出手,仿佛不給自己設些障礙,便不顯得自己睿智聰明般。
“霍大人,皇上請您過去。”粱允四小跑過來,跑得急,臉上浸了細細的汗,餘光一掃,果然沒看到溫顏,心中了然,忙站在一丈開外,恭敬的道。
霍白川頷首,“恩。”並不多言,站起來便出了尚書房。
粱允四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頭,他雖是明德帝的心腹太監,皇宮的太監總管,妃子們見了他也需得給幾分麵子,但在霍白川麵前他不敢。
眼前的霍白川,腳步不緊不慢,神色悠然,猶如在阡陌之上漫步,他是下棋的人,自負到要以天下為棋的人,自然是粱允四看不懂的。
拐過遊廊,已看得見泰和殿遠遠矗立在前,許多朝臣正候在泰和殿前等著明德帝宣見。
明德帝龍體抱恙,罷了早朝,楊仲今日便來得很慢,神情極冷,他身後的黨羽亦是沒什麼好臉色,見到霍白川,楊仲頓住腳,“希望霍家無堅不摧,所有霍家子弟都清清白白。”他冷冷的威脅。
霍白川展顏一笑,從腰間拔下甘草叼在嘴裡,哼起了民謠,哪個家族無敗類?霍家自然亦是有的,但那又如何?他會在乎?
慢悠悠從楊仲身邊走過,仿佛當他們不存在。
楊仲大怒,手顫抖的指著霍白川,“霍賊,你莫要猖狂!老夫不怕你!”
“一城一池之得失,於我來說不算什麼,你怕不怕我,於我來說,也不算什麼,楊大人何必要與我較勁呢?你的眼界太窄,不滿你說,我霍某人,從沒有將你當過對手。”他說完,施施然繼續往前走。
楊仲氣得青筋直冒,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來,白眼一翻,厥了過去。
他眾門生黨羽忙扶住,其中陸原指著霍白川是背影怒斥:“不敬尊長,目無同僚,今日總算見識到了霍家子的風姿!”
霍白川回頭,看著陸原,這位原正三品中書侍郎,如今的正二品中書令,僅僅是一眼,並未說話,就那樣看著,很專注,沒有太多的情緒,甚至看不出惱怒,依舊是毫不在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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