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午承說,她心事很重。
他問她為什麼而皺眉,眼裡的憂愁又是為了誰。
她緊抿著唇,不知道該怎麼答。
從浴室裡的鏡中看自己,確實清晰看見眉頭不自覺微微拱起。
奚午蔓閉上眼睛,用指腹揉散眉間的愁緒。
再次睜眼,鏡子裡竟出現羅孟諾蒼白憔悴的臉,黃色發梢浮著一雙雙透光的小小翅膀。
“白馬王子就在那裡,我觸手可及。”是羅孟諾憂鬱的聲音,“為了我以為的觸手可及,我用生命下注。”
“最終,我觸碰到他。”她在笑。
笑容猙獰。
她的頭頂長出犄角,麵部以鼻尖為中心,朝兩邊撕裂。
突然一聲炸響,爆出一片漆黑的水漿。黑色中現出光,深海帶的黑煙囪清晰可見,覆蓋著密密麻麻的管狀蠕蟲。
爆炸引起的耳鳴消失,奚午蔓重新看見自己的臉。
這裡沒有羅孟諾。
這裡不是深海深淵。
霧氣碰上瓷壁,化為水滴,推著新起的霧,下墜。
鏡麵又重新結霧,奚午蔓轉身離開浴室,往柔軟的大床上一倒,睡裙的裙擺像卷丹百合的花瓣一樣上翻。
這夜寧靜,夢裡隻有無聲的海浪與漫天的繁星。
就在這個夜晚,她和穆啟白的婚約解除了,穆家賠上連鎖的餐飲店。
找奚午蔓求情的,卻是羅孟諾。
她本來想找奚午承,但剛好奚午蔓也在車上。
羅孟諾通過年甫笙得知奚午承的彆墅地址,整天等在彆墅區保安亭外,保安隔幾分鐘就邀她進亭內取暖,她都搖頭拒絕。
直到天黑下,奚午承的車出現在門口,羅孟諾不顧死活,直接衝到正好提速的車前。
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傷,但她幾乎是在倒地的瞬間就站了起來,趴到車頭大喊大叫。
保安拉走她時,車內的奚午蔓對奚午承說:“哥哥,我認識她。”
奚午承降下車窗,覷眼打量還在保安手中拚命掙紮的女人,那女人突然掙開保安的控製,衝到奚午承身旁。
“奚先生,求求您,不要把他逼到絕路。”羅孟諾滿麵淚痕。
奚午承隻覺得她聒噪,抬手就要關窗。
她突然抬頭看車內的奚午蔓,急忙又說:“奚小姐,不管怎麼說,他也是你的未婚夫啊!”
奚午蔓躬身將腦袋湊向羅孟諾那方,伸手按住奚午承的手,製止了他關窗的動作。
“您看上去很冷。”奚午蔓盯著羅孟諾發紫的臉。
大雪被攔在車窗外,羅孟諾坐到副駕駛,車重新提速,很快駛進彆墅。
一整天沒吃飯的羅孟諾一聽見邀請,立馬毫不顧及形象地狼吞虎咽。
飛快填飽肚子後,她才重又想起此行的目的,用袖子一抹嘴上的油漬,離座撲到奚午蔓身旁,雙膝往地麵一跪,仰頭看著奚午蔓。
“您為什麼要把他逼到絕路呢?”羅孟諾眼含淚水,卻完全是質問的口吻,“明明您也不忠,不是嗎?您比他更不忠,您為什麼要撒謊?”
奚午蔓聽得一愣一愣的,扯出一貫的禮貌微笑,說:“抱歉,我不明白您想說什麼。”
“您不用跟我裝無辜,您的心比誰都歹毒。您根本不愛他,但您為了您自己的利益,主動提出跟他結婚。我知道的,您不用再狡辯。您利用他對您的真心,裝出一副深情的模樣,其實隻是誘騙他上鉤,方便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