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談話終於結束。
那金發女人離開前,故意看了奚午蔓一眼。
隔著珠簾,奚午蔓也能感受到女人眼中的挑釁。
那不帶任何惡意,僅僅是遇到情敵時的本能,類似宣布主權。
不用問也大概能猜到那個女人的身份,奚午蔓也不願意當多事人,於是沉默著,若無其事地目視樓盛走近。
“你是不餓,還是被我們的談話影響了用餐的心情?”樓盛淡淡的目光掃過餐桌上沒怎麼動過的食物。
“不怎麼餓。”奚午蔓倒沒有撒謊。
在她這麼困的情況下,想必樓盛也難有很好的胃口。
樓盛麵無表情地打量她的臉蛋。
半晌,像是確定她話語的真實性有幾分,樓盛才看向她的眼睛。
“要是你哥不會怪罪,我這裡倒是有可以供你好好休息的房間。”樓盛說。
“謝謝你。”奚午蔓保持著客氣的微笑,“不過我想,我現在最好找到我未婚夫。”
“你未婚夫正在休息。”樓盛稍稍側身,作勢讓道,“你需要跟他睡同一間房嗎?”
“不需要。”奚午蔓搖頭。
“跟我來。”樓盛轉身朝珠簾外麵走。
有玻璃的地方,就有陽光。
穿過一根又一根有華美雕飾的柱子,奚午蔓感受著麵部光與影的交替,困倦因想象力而稍有減弱。
而她壓根沒注意自己的想象力到底呈出怎樣的形態。
隻是突然產生這麼個想法——大好的陽光,不該浪費。
前方的樓盛推開一扇紅色的門,奚午蔓在門口駐足,沒被房間裡華麗的裝潢吸引。
她不知哪來的意誌力,竟拒絕了房間中央垂著粉紅色床幔的大床,那溫暖的、柔軟的被窩,連帶著必然會擁有的美好的夢。
“你有什麼安排嗎?”奚午蔓問樓盛。
樓盛回過頭,用懷疑的目光直視奚午蔓的眼睛,仿佛她是在和其他什麼人說話。
以為他沒聽清,奚午蔓又重複了一遍。
“我打算去寫生。”樓盛答。
“去哪寫生?”奚午蔓表現出精神。
“室外。”
“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跟你一起。”
樓盛仍是一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表情,轉身離開房間,就是對奚午蔓要求的應答。
難得的晴日,山上的風比城中更凜冽。
好在有厚厚的披風和小火爐,奚午蔓沒感受到風的惡意。
她和樓盛麵前各一個畫架,畫布上是各自眼中的風景,不同的調子,不同的主體。
他,她,在對方的筆下漸漸清晰了輪廓。
他是風景中可以忽視又不可或缺的濃厚一筆,她成了漫不經意構造的主體。
暮色漸濃,二人的視線同時離開各自的畫麵。
奚午蔓看向那火紅的、虛弱的夕陽,睫毛的影子在麵頰輕輕顫動。
樓盛拿著扇形筆,走到她身旁,目光從她的畫麵一掃而過,落於她映著夕陽的眼睛。
夕陽漸漸消失,一陣風突然帶來夜色。
殘霞幾乎在眨眼的功夫遭到齏粉,卻是全部逃往奚午蔓的臉頰。
這善解霞意的風。
意識到自己伸手的動作過於唐突,樓盛稍稍一頓,在被奚午蔓發現之前,轉變了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