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短發間跳躍著冷色的燈光,棕色眼睛藏於眼窩的一片深邃昏暗。
那高高的鼻子下,薄唇呈健康的紅,乾瘦的臉刮得很乾淨,卻仍能看出絡腮胡的痕跡。
他有力的手指緊緊抓著她的手,掌心的火熱很快驅散她指尖的寒。
跟著他,奚午蔓踏進一片絢爛的光。
煙花在頭頂炸開,交響樂聲逐漸靠近耳畔。
前方,一潭死掉一樣的黑水。水上,郵輪緩緩前行。
他拉著她的手,帶她跳上一隻剛好從麵前緩緩劃過的小船。
船夫被突然的動靜嚇得不輕,到嘴邊的火氣被厚度可觀的鈔票及時撲熄。
進到船艙,奚午蔓緩了口氣,這才問:“您怎麼在這?褚警官。”
“我剛好看見你。”褚索雙手叉腰,在船艙裡來回踱步,“你膽兒也是夠肥,敢跟奚午乾獨處一室,你到底怎麼想的?”
“您也在商會俱樂部?”奚午蔓稍睜大眼睛。
褚索在奚午蔓麵前停住腳步,彎腰盯住她的眼睛,眉頭鎖了起來。
奚午蔓一時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怎麼他那一認真就嚴肅異常的臉上,混在嚴肅中的,竟有淺絲絲的笑意。
“這種情況,我在不在商會俱樂部是重點嗎?”他口吻認真。
“您怎麼知道我單獨跟奚午乾待一塊兒?”
“那不重要,小姐。”他的手指蜻蜓點水地一下,刮過奚午蔓的鼻梁。
奚午蔓懷疑他給了她一拳,隻是收斂了力道。
她不會認為他的觸碰帶著某種令少女臉紅心跳的柔情,隻是稍稍睜大眼睛,詫異地瞧著他,目光隨他的身影在船艙裡來回踱。
“你們奚家有一個叫奚煬嶢的女孩,你認不認識?”他問。
他沒看她,於是她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他沒留時間給她回答,於是她既沒說“認識”,也沒說“不認識”。
她隻靜靜看著他,腦子飛速運轉,為即將可能會到來的一係列提問,或者說,盤問。
她見識過眼前這個男人的認真勁,雖然似乎已經過去很久。
她記得他工作結束後摘下帽子,就是以朋友的身份向她提問,但她不確定,現在在眼前的這個人,是否還是曾經的那個他。
她不確定,他是否會再在她穿上棉大衣後彎腰為她拉上拉鏈、扣上扣子。
一個人的變化往往隻在一瞬間,她不能認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溫柔會持續到天荒地老。
不該抱有那樣的奢望。
不要抱有那樣的奢望。
不能抱有那樣的奢望。
除非不把自己的心當一回事,不把自己的健康當一回事,不把自己當一回事。
獲得了某種好處就認為那理所當然,得到一點善意就認為那地久天長,這實在愚蠢得要命。
會要命的。會遭致莫名其妙的唾罵。
“看樣子你不知道。”褚索不知何時又在奚午蔓身前駐足,“不知道的話,我們也就沒必要繼續這個話題了。”
他雙手一攤,在奚午蔓對麵坐下,從外套內側口袋裡摸出一個信封,傾身遞到她麵前。
“這封信,是那個小女孩讓我交給你的。”褚索說。
那個小女孩,那個在信尾用c國文字寫下“皎皎”這個名字的小女孩,在信中用那有著一貫認真勁的嚴謹詞句細細講訴著她以奚煬嶢這個身份在a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