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灰霧中咀嚼的聲音猛地一停!
一個嘶啞、瘋狂、帶著無儘混亂與暴怒的聲音驟然炸響,如同無數生鏽的鐵片在摩擦,直接刺入在場三人的神魂深處!
那聲音裡蘊含的威壓和惡意,讓黑蟾老人和毒娘子如遭重錘,悶哼一聲,嘴角溢出血絲,幾乎要跪伏下去。
毒牙猛地踏前一步,身形正好擋在血屠夫和陰娘子與祭壇之間。
他對著那翻湧的灰霧深深躬身,語速快如連珠,聲音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穩定和清晰:
“至高無上的尊者!仆役毒牙,向您稟告!蝕骨上人愚不可及,貪圖千足毒龍內丹,引來了強敵!那強敵,凶悍絕倫!蝕骨啟動萬毒焚心陣意圖鎮殺,反被對方一招捏死,化為飛灰!整個大陣,連同半座坊市,都被那人一拳從內部徹底轟穿!此刻,那狂徒已遁入沼澤深處!蝕骨無能,死不足惜,但此獠視尊者威嚴如無物,強奪內丹,毀壞聖地,罪無可赦!仆役拚死收集祭品,隻為及時向尊者示警,懇請尊者降下神威,誅殺此獠!”
毒牙的每一句話都如同淬毒的匕首,精準地刺向灰霧中存在的痛點,蝕骨的無能與愚蠢,敵人的強大與挑釁,尤其是對“威嚴”的踐踏,千足毒龍內丹的被奪,以及最重要的——他毒牙的“忠誠”與“及時”。
血屠夫和陰娘子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他們張了張嘴,想要辯解或補充,但毒牙那快如閃電、邏輯清晰、字字誅心的稟報,如同無形的枷鎖,將他們所有的話語都死死堵在了喉嚨裡。
他們隻能驚恐地看著那翻湧的灰霧,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
灰霧劇烈地翻滾起來,如同沸騰的鉛汞!
那咀嚼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到極致、仿佛無數冤魂在深淵底層齊聲尖嘯的恐怖回響。
“蝕骨……強敵?”
灰霧中的聲音重複著,每一個字都帶著濃稠的、幾乎化為實質的瘋狂殺意。
“捏死……蝕骨?一拳……轟穿……我的大陣?!!”
最後幾個字,是徹底的咆哮!
那聲音裡蘊含的怒火和混亂的意誌,讓整個祭壇周圍的空間都開始扭曲、震蕩!
下方的泥沼如同開了鍋般劇烈翻騰,冒出更多腥臭的氣泡。
“挑釁……都得死!!!”
瘋狂的嘶吼如同雷霆炸裂,帶著毀滅一切的癲狂意誌,震得毒牙三人耳鼻流血,神魂欲裂。
隨著這聲暴怒的嘶吼,祭壇上方那團翻湧的灰霧猛地一縮,隨即劇烈地向外膨脹了一下!
一道隻有手臂粗細、卻凝練到近乎實質、散發著純粹毀滅與混亂氣息的灰暗氣流,如同活物般從灰霧主體中猛地分離出來!
這道灰霧氣流如同擁有生命,帶著令人窒息的威壓,瞬間射至毒牙身前,懸停在他攤開的雙手上方。
灰霧氣流盤旋、壓縮、凝聚……光芒一閃,一瓶丹藥憑空出現在毒牙手中。
這丹藥通體呈現出一種死寂的暗灰色,瓶身非金非玉,觸手冰涼刺骨,仿佛握著萬年玄冰。
瓶壁之上,隱隱有無數扭曲痛苦的細小麵孔在無聲地哀嚎、掙紮,試圖衝破束縛,卻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禁錮,散發出一種令人作嘔的邪異氣息。
“蝕骨……廢物!”
灰霧中那瘋狂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濃重的不屑與暴戾。
“他的位置……歸你了!這瓶‘蝕魂丹’……賞你!給我……找到那個裝神弄鬼的東西……把他的頭……帶回來!我要……親自……咀嚼他的魂魄!!”
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毒牙的心頭,也砸在血屠夫和陰娘子絕望的臉上。
“仆役毒牙!領尊者法旨!”
毒牙毫不猶豫,雙手捧著那瓶冰冷刺骨、邪氣森森的丹藥,對著灰霧深深拜伏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祭壇骨麵上。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和強壓的狂喜而微微發顫,但那份“忠誠”卻表現得無可挑剔。
當他抬起頭時,那翻湧的灰霧已經開始急劇變淡、收縮,仿佛耗儘了力量,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也如潮水般退去。
幾個呼吸間,祭壇上隻剩下幾縷殘餘的灰氣,繚繞在那些徹底失去光澤、化作灰白粉末的祭品殘渣之上。
祭壇周圍,死一般的寂靜再次降臨。
隻有泥沼中氣泡破裂的“噗噗”聲,以及遠處坊市方向隱約傳來的、建築物持續倒塌的沉悶轟鳴。
毒牙緩緩直起身。
他低頭,看著手中那瓶仿佛有無數怨魂在瓶壁內掙紮哀嚎的“蝕魂丹”,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捏得發白,微微顫抖。
那不是恐懼,而是壓抑到極致的狂喜和一種終於握住力量的、近乎痙攣的興奮。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錐,射向一旁僵立如木偶、麵無人色的黑蟾老人和毒娘子。
那眼神冰冷、銳利、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剛剛獲得權柄的威壓。
“尊者法旨已下。”
毒牙的聲音不再有絲毫謙卑,隻剩下冰冷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