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宅經過了一整天兵荒馬亂之後,總算安靜了下來。
隻有偏院的西廂房裡依舊點著燈火。
江珣坐在床邊,看著床上靜靜躺著的人兒,兩隻手緊緊地握住一隻柔荑。
他那一雙血紅的眼睛,就這麼盯著顏子苒,將她從頭看到腳,哪怕隻有一個微小的晃動,都會讓他心中雀躍一下。
他就像是想要把顏子苒刻在腦海裡一般,生怕顏子苒會從他的生命裡消失,手裡都握出了汗水。
沒人知曉,昨夜他殺掉那為首的黑衣人後,回來看到顏子苒無力地垂下手臂時,他的心都碎了。
有史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痛得無法呼吸的滋味。
明明心裡痛得快要死掉了,偏偏有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掐住了他脖頸,讓他無法發出一丁點聲音,裹住了他的身子,讓他無法動彈。
他都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麼,隻是聽說外麵放箭的家夥可能還在,他的腦海裡就隻有一個念頭殺了,奪回解藥。
後來發現解藥沒用,他將自己和顏子苒關在屋子裡,一步都不肯離開,仿佛這樣能把他的痛苦都壓製在那房屋之中,這樣就沒人知曉他的無助和恐懼。
他一整天滴水未進,嗓子沙啞,胃裡如同火灼,隻有這樣,他才能讓自己感受到彆的痛苦,讓自己的心痛能夠得到一絲絲的扼製。
燭火搖曳著,將他的身影投到床上,他怕顏子苒會覺得黑,連忙把燭火移到跟前,照著顏子苒蒼白的臉龐。
又想著太亮了,會影響顏子苒閉目休息,又將燈籠往後移開了一些。
不管怎麼做,他總是覺得不夠好,就好像是他這些日子以來,從未好好善待顏子苒似的,自責愧疚之中,痛恨起了自己。
尤其是當時,如果他能夠再多注意一點點,多關心一下顏子苒,就能發現她中箭了。
若他再上心一些,他本可以第一時間去擒住那放冷箭的人,拿到解藥;又或者,他應該第一時間把顏子苒推開,不讓她替自己擋箭。
至少,在她中箭後應該有所察覺,而不是去追擊敵人。
懊惱與悔恨交織,如同一塊無法挪動的巨石,壓得江珣幾乎喘不過氣來,隻有握住顏子苒的手,感受到柔荑上傳來的一點點溫熱,他才能找到勇氣繼續堅持下去而不至於崩潰掉。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直到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
顏子苒微微睜開了眼瞼,正想著這是哪兒時,一張刀削般臉龐便映入了眼簾。
入眼處,是淩亂的發絲,充滿血絲的眼睛,乾裂的嘴唇。
“你,醒了?”如同裂帛的聲音響起,乾涉得讓人有些發寒。
顏子苒眨了眨眼,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江珣。
她不由抬起手來,輕輕摸了摸江珣凹陷下去的臉頰:“你怎麼老了許多?我睡了多久?”
江珣那原本充滿血絲的雙眸在這一瞬間,蘊上一層水霧,立馬掉過頭去,用衣袖掩住顏麵。
“我,我有點渴。”顏子苒自然是看出了江珣的舉止,等了片刻之後才開口。
“我給你倒!”江珣應下,起身就想去倒水,結果整個人卻摔倒在屋子裡。
顏子苒嚇了一跳,可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隻能側著身子,伸手想去扶他。
他卻很快就站了起來,拍了一下衣袖,回頭衝著顏子苒咧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沒事,我這就,倒水給你。”沙啞到幾乎沒有聲音的嗓子裡,一句話都沒法順利說完。
倒來一杯茶水,他扶著顏子苒坐起來,小心翼翼地伺候著顏子苒喝了半碗。
顏子苒喝了些許便喝不下了,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你也喝點兒。”
他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把剩下的半碗茶水喝掉。
茶水進了肚子裡,他的腹部就發出如同擂鼓般的聲音在抗議著。
顏子苒瞥了他一眼,輕聲道:“沒好好用膳?”
“吃不下。”江珣咧咧嘴,就像是小孩子做錯事被父母發現了,神情中帶有些許忐忑。
顏子苒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依靠在他懷裡緩了一會兒後,這才慢悠悠地說道:“去睡會兒吧。”
江珣搖搖頭:“不,沒事,你醒了,我就沒事了。”
顏子苒看著他堅定的神情,想了想,沒再開口。
兩人就享受著這溫馨的獨處時間,什麼話也沒說,又仿佛一直在互相傾訴著心裡話。
過了好一陣子,外麵有人敲了門。
“珣小子,是我,方才茯苓說是聽到屋子裡傳來一陣響聲,發生什麼事了?”
顏鬆柏的聲音在外麵響起,門外已經站了不少人。
根據陳鬆偉的預測,顏子苒在今日早晨應該就會醒來,所以剛剛尹茯苓聽到動靜去招呼顏鬆柏時,江瑤和餘望亭、陳鬆偉等人都跟了過來。
江珣眉頭微微蹙起,但想到門外站著的是顏鬆柏,他隻得放輕聲音:“我沒事,苒兒醒了。”
顏鬆柏聞言,不由老眼迷糊,連聲應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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