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卷著砂礫拍在越野車擋風玻璃上,黃煙煙握著方向盤的指節發白。車載電台沙沙作響,天氣預報說今夜將有十年不遇的沙塵暴,而他們距離蕭燕燕陵墓所在的遼上京遺址還有二十公裡。
\"把羅盤給我。\"許願在後座突然開口,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窗外某個點。藥不然懶洋洋地靠在副駕駛座上,指尖轉著一柄鎏金錯銀的洛陽鏟,聞言嗤笑一聲:\"許大少又通靈了?\"
話音未落,黃煙煙猛地踩下刹車。三人的身體同時前傾,擋風玻璃外,灰茫茫的天地間赫然立著半截斷碑。碑身布滿青苔,依稀可見\"乾統\"二字——這是遼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年號,比蕭燕燕所處的遼聖宗時期晚了整整一個世紀。
\"不對勁。\"許願推開車門,刺骨寒風裹挾著細沙灌進衣領。他蹲下身,指腹摩挲著斷碑底座邊緣,\"這碑是後人偽造的,而且...\"話音戛然而止,他的手指在某道刻痕處停頓,那是個極其隱秘的雲紋,正是五脈黃家獨有的鑒古標記。
黃煙煙的瞳孔驟然收縮。她抽出腰間短刀,刀尖挑開碑側的雜草,果然在泥土裡發現半截青銅箭頭。箭杆纏著褪色的紅綢,正是祖父黃克武年輕時慣用的標記。
\"老爺子來過這裡。\"黃煙煙的聲音冷得像冰,\"三年前他失蹤前最後一次出任務,目的地就是遼上京。\"
藥不然收起戲謔的神色,翻開隨身攜帶的《遼史補遺》。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張老照片,正是二十年前黃克武帶隊考古時的合影。照片背景裡隱約可見這座斷碑,隻是碑頂原本立著的石獸,此刻已不翼而飛。
\"石獸是關鍵。\"許願突然站起身,指著斷碑後方的山坳,\"蕭燕燕作為遼代最有權勢的女性統治者,陵墓選址必定遵循"龍銜珠"的格局。而那個石獸,應該就是指引珠穴的...\"
轟——
一聲悶雷炸響,豆大的雨點混著砂礫砸落。許願的話被暴雨聲吞沒,但黃煙煙和藥不然已經同時行動。黃煙煙發動車子沿著山坳繞行,藥不然則掏出紅外探測儀,在暴雨中尋找地下空洞的蛛絲馬跡。
當車子轉過第三個山彎時,車燈照亮了驚人的一幕:整片山坡的野草正在詭異地起伏,仿佛地下有什麼龐然大物在蠕動。許願猛地拍開車窗,探出頭的瞬間,一股腐臭的氣息撲麵而來。
\"屍蟞!\"藥不然失聲喊道。無數指甲蓋大小的黑色甲蟲從地底鑽出,在車燈下泛著詭異的幽光。黃煙煙猛踩油門,但車子剛衝出十米,輪胎就陷進了突然出現的泥坑。
\"下車!往高處跑!\"許願抓起背包裡的黑驢蹄子,這是他們出發前特意準備的辟邪之物。三人剛跳下車,身後就傳來輪胎爆裂的聲響——屍蟞群已經開始啃食橡膠。
暴雨中,三人在泥濘的山坡上狂奔。許願突然抓住黃煙煙的手腕,將她拽向右側的斷崖。借著閃電的光芒,藥不然看清了崖壁上的鑿痕——那是人工開鑿的石階,被藤蔓和青苔掩蓋了數百年。
\"這是通往地宮的密道!\"許願喘著粗氣,掏出強光手電筒。石階儘頭是扇半開的石門,門縫裡滲出暗綠色的液體,在暴雨衝刷下泛起白色泡沫。
黃煙煙握緊短刀,正要推門,藥不然突然攔住她:\"等等!你們看這門縫的痕跡,最近有人強行闖入過。\"他用洛陽鏟挑起一塊碎石,石麵殘留著新鮮的鑿痕,\"而且不是用傳統工具,是現代化的切割機。\"
許願的手電筒掃過石門上方的浮雕,瞳孔突然劇烈收縮。那是幅契丹文的敘事畫,描繪著蕭燕燕下葬時的場景,其中一個捧著陪葬品的侍女,麵容竟與黃煙煙有七分相似。
\"這不可能...\"黃煙煙下意識後退半步,後背撞上冰冷的石壁。許願已經蹲下身,用刀尖挑起門縫裡的綠色液體,放在鼻下輕嗅:\"是屍毒,而且混著化學防腐劑。有人在陵墓裡做活體實驗。\"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發動機的轟鳴。三道車燈刺破雨幕,改裝過的越野車在泥地裡急刹。車門打開,六個戴著防毒麵具的黑衣人魚貫而出,手中的突擊步槍泛著寒光。
\"果然是你們。\"為首的黑衣人聲音經過變聲器處理,\"五脈的後人,就這麼急著給黃克武陪葬?\"
許願握緊背包裡的青銅羅盤,這是父親留給他的遺物,此刻指針正在瘋狂旋轉。他低聲對黃煙煙和藥不然說:\"往密道裡退,記住,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回頭。\"
黑衣人已經開始逼近,槍聲在暴雨中炸響。許願推開石門的瞬間,一股陰冷的寒氣撲麵而來。密道裡漆黑一片,隻有石壁上的長明燈散發著幽藍的光芒。黃煙煙掏出火折子點燃,搖曳的火光中,他們終於看清了密道牆壁上的壁畫——那是一幅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契丹工匠正在用活人煉製長生不老藥。
藥不然突然抓住許願的胳膊:\"你聽,有滴水聲。\"
滴答,滴答。
水聲從密道深處傳來,混著某種粘稠液體流動的聲音。許願的手電筒光束掃過地麵,赫然發現青磚縫隙裡滲出黑色液體,所過之處,磚石竟在慢慢腐蝕。
\"是水銀混著屍油。\"許願的聲音緊繃,\"他們在破壞陵墓的風水局,這是要讓蕭燕燕的魂魄永世不得安寧。\"
身後傳來黑衣人破門的巨響,子彈擦著藥不然的耳邊飛過。三人彆無選擇,隻能沿著密道狂奔。轉過第三個彎時,前方豁然開朗,一座巨大的地宮出現在眼前。穹頂上鑲嵌著夜明珠,將整個空間照得如同白晝。
地宮中央是一座漢白玉棺槨,四周環繞著八個青銅人俑。每個俑人手中都捧著不同的陪葬品:翡翠如意、鎏金佛塔、和田玉璧...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棺槨前方的祭壇上,擺著個通體漆黑的木匣,表麵刻滿了詛咒符文。
\"那是...\"黃煙煙的聲音突然哽咽,祭壇旁倒著具穿著中山裝的乾屍,脖頸處戴著枚龍鳳玉佩——正是黃克武從不離身的信物。
藥不然正要衝過去,許願突然拽住他:\"彆動!看那些人俑的眼睛。\"
強光手電筒掃過人俑麵部,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這些本該是死物的青銅像,此刻眼窩裡竟流轉著暗紅色的光芒,仿佛有某種活物寄宿其中。
黑衣人已經追了進來,為首者舉起槍對準黃煙煙:\"把木匣打開,否則我現在就送你去見你爺爺。\"
許願慢慢舉起雙手,向前踏出一步:\"我來開。但你們最好祈禱自己承受得住後果。\"他的目光掃過祭壇四周,突然發現黃克武乾屍手中緊攥著半張泛黃的紙,上麵畫著個奇怪的符號——那是五脈白家失傳已久的破局印。
就在許願的手指即將觸到木匣的瞬間,地宮突然劇烈震動。漢白玉棺槨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棺蓋緩緩開啟。一股濃重的白霧湧出,待霧氣散儘,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棺中躺著的並非蕭燕燕的遺骸,而是個穿著現代防護服的女人,麵容與黃煙煙一模一樣。
地宮裡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黃煙煙死死盯著棺槨中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防護服表麵布滿暗褐色的血漬,女人脖頸處的刺青赫然是五脈藥家獨有的\"九花玉露\"印記,藥不然見狀瞳孔猛地收縮。
\"這不可能...\"藥不然踉蹌後退,撞翻了身旁的青銅燈台。火焰濺落在地麵的黑色液體上,騰起陣陣刺鼻的毒煙。黑衣人首領突然瘋狂大笑,扯下防毒麵具露出半邊腐爛的臉:\"許家小子,你以為蕭家太後的陵墓真是給死人住的?\"
話音未落,八尊青銅人俑同時轉動脖頸,暗紅色的目光鎖定在許願三人身上。為首的人俑舉起手中玉璧,原本光滑的玉麵突然浮現出血色紋路,在空中投射出半透明的全息影像——那是黃克武被鐵鏈捆在祭壇上的畫麵。
\"爺爺!\"黃煙煙舉刀欲衝,許願一把將她拽到身後。全息影像中的黃克武突然劇烈咳嗽,鮮血順著嘴角滴落,染在他胸前的龍鳳玉佩上。緊接著畫麵切換,出現了無數穿著白大褂的人在實驗室裡解剖屍骸的場景,那些屍體胸口都烙著五脈各家族的印記。
\"三年前黃老爺子發現了這個秘密。\"黑衣人首領的聲音充滿怨恨,\"蕭燕燕陵墓根本就是個活體實驗場,曆朝曆代都有人在這裡用五脈傳人做長生不老的祭品!\"他突然指向藥不然,\"你以為藥慎行當年真是意外身亡?\"
藥不然的臉色瞬間慘白。就在這時,地麵突然裂開蛛網狀的縫隙,無數屍蟞混著黑色黏液噴湧而出。許願迅速掏出黑驢蹄子砸向最近的人俑,青銅表麵竟傳來類似骨骼碎裂的聲響。人俑空洞的眼眶中,爬出兩條渾身是血的小蛇。
\"是屍虺!\"許願大喊,\"這些人俑被煉成了養屍蠱!\"他抄起祭壇上的青銅燭台,燭台底座刻著的雲紋突然泛起金光。黃煙煙見狀立刻會意,揮刀斬斷身旁人俑的手臂,斷口處湧出的不是銅汁,而是腥臭的黑血。
黑衣人開始互相射擊,顯然他們內部也產生了分歧。藥不然趁機衝向黃克武的遺體,試圖從他手中抽出那張畫著破局印的紙。但剛觸到屍體,整座地宮突然劇烈搖晃,棺槨中的\"黃煙煙\"緩緩睜開眼睛,瞳孔裡閃爍著詭異的幽藍光芒。
\"她活過來了!\"一名黑衣人驚恐尖叫,舉槍掃射。子彈穿透\"黃煙煙\"的身體,卻在防護服表麵濺起火星。女人緩緩起身,抬手間,所有黑衣人手中的槍械竟開始融化,金屬熔液順著他們的手臂滴落,發出令人牙酸的腐蝕聲。
許願感覺青銅燭台在手中發燙,雲紋金光越來越盛。他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五脈印記合一時,方能破千年之局。\"轉頭看向黃煙煙和藥不然,兩人脖頸處的家族胎記不知何時開始發光,與燭台的光芒遙相呼應。
\"把手給我!\"許願大喊。黃煙煙和藥不然對視一眼,同時伸出手。三股光芒在空中彙聚,形成一道金色鎖鏈,徑直射向棺槨中的女人。女人發出刺耳的尖叫,防護服開始龜裂,露出皮下蠕動的黑色紋路——那分明是無數細小的屍蟞在皮膚下遊走。
地宮頂部的夜明珠突然全部爆裂,黑暗中傳來萬鬼哭嚎般的聲響。許願感覺有無數隻手在拉扯自己的腳踝,低頭看見地麵不知何時布滿了密密麻麻的人臉,正是曆代五脈失蹤的傳人。藥不然咬破手指,將鮮血滴在破局印上,符咒瞬間燃燒起來,照亮了整座地宮。
\"這是鎮魂陣!\"藥不然大喊,\"他們用五脈血脈鎮壓蕭燕燕的怨靈!\"他的聲音被突然響起的鐘鳴聲打斷,八尊人俑同時舉起手中陪葬品,在空中拚湊出一幅星圖。許願認出那是北鬥七星的倒轉形態——正是風水學中的\"引魂煞\"。
黃煙煙握緊短刀衝向祭壇,刀光閃過,斬斷了束縛黃克武遺體的鐵鏈。就在這時,棺槨中的女人突然撲來,十指化作利爪。許願將燃燒的破局印擲出,符咒卻在女人麵前憑空熄滅。她張開布滿尖牙的嘴,噴出一團綠色毒霧。
千鈞一發之際,黃克武的龍鳳玉佩突然從遺體手中飛起,懸在三人頭頂。玉佩綻放出耀眼的白光,將毒霧儘數驅散。許願感覺有股力量注入體內,手中的青銅燭台自動飛向人俑,準確插進它們的眉心。隨著一連串金屬碎裂聲,八尊人俑轟然倒塌。
女人發出最後的怒吼,身體開始膨脹。許願突然想起密道壁畫上的畫麵,大喊:\"她要自爆!快找地宮出口!\"但四周的牆壁開始向內擠壓,地麵也在不斷上升。藥不然眼尖,發現祭壇下方有道暗門,三人合力推開石板,露出通向地下的螺旋階梯。
他們剛跳進暗道,身後就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暗道劇烈搖晃,碎石不斷掉落。許願舉著手電筒照亮前方,發現階梯兩側的牆壁上刻滿了契丹文。黃煙煙用刀尖刮去青苔,勉強辨認出部分內容:\"以五脈之血為引,鎮亡魂於九幽...\"
階梯儘頭是扇刻滿星象圖的青銅門,門上的北鬥七星圖案正在緩慢旋轉。藥不然從背包裡掏出羅盤,發現指針竟指向與星圖完全相反的方向。\"這是個鏡像機關!\"他興奮地說,\"把星圖逆轉就能打開!\"
就在他們合力轉動星圖時,上方突然傳來腳步聲。三個蒙著麵的神秘人出現,為首者手中拿著個古樸的木盒,盒蓋上的花紋與祭壇上的黑匣如出一轍。\"你們以為能逃出去?\"神秘人冷笑,\"蕭太後的詛咒,豈是你們能破解的?\"
許願感覺龍鳳玉佩再次發燙,光芒化作鎖鏈纏住神秘人的手腕。黃煙煙趁機揮刀砍向木盒,卻在刀刃即將觸及的瞬間被一股無形力量彈開。神秘人打開木盒,裡麵躺著顆跳動的心臟,表麵布滿五脈家族的圖騰。
\"這是曆代五脈掌門的心臟。\"神秘人陰森地說,\"隻要它還在跳動,你們就永遠逃不出這個陵墓!\"話音未落,心臟突然爆發出強烈的紅光,整座暗道開始崩塌。許願急中生智,將青銅燭台插入星圖中心。
奇跡發生了。星圖開始逆向旋轉,青銅門緩緩開啟。門外是條通向地麵的甬道,儘頭透進微弱的天光。但神秘人卻在此時發動攻擊,三道符咒射向許願三人。黃煙煙揮刀格擋,藥不然則掏出祖傳的九花玉露瓶,將藥水潑向符咒。
符咒遇水立刻燃燒,神秘人發出慘叫。趁亂之際,許願一把搶過木盒,將裡麵的心臟掏出。心臟離開木盒的瞬間停止跳動,化作飛灰。神秘人發出絕望的怒吼,身體開始透明化,最終消散在空氣中。
三人沿著甬道狂奔,身後的爆炸聲越來越近。當他們終於衝出地麵時,整個遼上京遺址正在塌陷,形成巨大的天坑。黃煙煙跪在地上,將黃克武的遺體抱在懷中,淚水混著雨水滑落。許願和藥不然站在她兩側,看著天坑底部升起的黑煙逐漸消散。
\"事情還沒完。\"許願握緊手中的青銅燭台,\"五脈的秘密,才剛剛開始。\"他抬頭望向天邊,烏雲中隱約浮現出北鬥七星的倒轉形態,仿佛預示著更大的危機即將來臨。藥不然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黃煙煙則將龍鳳玉佩緊緊貼在胸口,眼中閃過堅定的光芒。
沙塵暴不知何時已經停止,黎明的曙光灑在三人身上。但他們知道,這隻是漫長征途的開始。那些隱藏在曆史塵埃中的秘密,那些被詛咒的血脈,都在等待著五脈傳人去揭開真相。而此刻,他們唯一能確定的是——彼此就是這場生死冒險中,最值得信賴的夥伴。
殘陽如血,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黃煙煙小心翼翼地將祖父的遺體安置在越野車後座,手指輕撫過龍鳳玉佩上斑駁的血痕。藥不然蹲在天坑邊緣,用洛陽鏟挑起一撮泥土,泥土中竟混雜著細小的銀色鱗片,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這不是普通泥土。”藥不然掏出放大鏡,鏡片下鱗片表麵浮現出類似甲骨文的紋路,“更像是某種生物蛻下的甲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