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到那道暗門的時候,指腹正按在一塊鬆動的青磚上。磚縫裡滲出的潮氣帶著股土腥和腐朽混合的怪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牆後悶了千年,終於等到有人掀開棺材板似的。
“畏哥,確定是這兒?”身後的老油條壓低了聲音,手裡的狼眼手電在墓室穹頂掃出一道慘白的光,照亮了壁畫上半褪的青龍紋。那龍的爪子斷了三根,尾巴像是被人硬生生扯掉,剩下半截光禿禿的龍身盤在雲紋裡,看著有點滑稽,又有點說不出的瘮人。
我沒回頭,指尖沿著青磚邊緣摳了摳,磚身應手而動,露出個指甲蓋寬的縫。“聽聲兒。”我側耳貼在牆上,能聽見門後傳來極輕微的“滴答”聲,節奏均勻,不像是漏水,倒像是……某種機械轉動的餘震。
這是座唐末的節度使墓,在秦嶺北麓的亂葬崗子底下藏了一千多年。我們仨從洛陽一路追著半塊殘破的墓誌銘過來,愣是在暴雨衝垮的山坳裡挖出了盜洞。老油條是土夫子世家,手裡的洛陽鏟能辨出三尺下的土是生是熟;小馬是個愣頭青,祖上是倒鬥的,到他這兒隻剩一手祖傳的開鎖手藝,據說沒有他捅不開的機關。
我叫吳畏,說好聽點是“尋龍點穴”的行家,說白了就是個吃死人飯的。跟這行打交道快十年,見過粽子蹦迪,也遇過機關成精,早就不信什麼鬼神,隻信手裡的黑驢蹄子和腰間的工兵鏟。
“哢噠”一聲,青磚被我整個抽了出來,露出後麵黑漆漆的通道。一股更濃的腥甜氣湧出來,混雜著淡淡的汞味——這是唐代大墓常用的防腐手段,看來裡麵的東西多半還沒爛透。
“帶好家夥。”我從背包裡摸出黑驢蹄子塞進懷裡,又給工兵鏟上了油,金屬摩擦的輕響在死寂的墓室裡格外刺耳。老油條叼著煙,手裡的工兵鏟在地上頓了頓,火星子濺起來,照亮他滿臉的褶子。小馬已經蹲在地上,耳朵貼在暗門邊緣,手指在門上敲得飛快,像是在跟裡麵的機關對話。
“門後有三道鎖,”小馬突然開口,聲音有點發緊,“第一道是連環扣,第二道是翻板閘,第三道……聽著像活物。”
“活物?”老油條把煙屁股啐在地上,“都他媽爛成泥了,還能有活物?”
“不是粽子,”小馬搖搖頭,手指在門上劃出複雜的軌跡,“像是……齒輪,咬合的時候帶著骨頭摩擦的聲音。”
我心裡咯噔一下。唐代機關術裡,確實有工匠會用活人骨頭做齒輪的齒牙,說是能借“生人之氣”讓機關更靈敏。這種手段太過陰毒,一般隻有窮凶極惡的藩鎮節度使才敢用。
“彆管什麼玩意兒,先弄開再說。”我握住暗門的邊緣,用力一拉。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像是有無數根生鏽的針在紮耳朵。隨著門縫擴大,裡麵的“滴答”聲越來越響,還夾雜著細碎的“哢啦”聲,像是有人在裡麵嚼骨頭。
狼眼手電的光柱掃進去,照亮了一條狹窄的甬道,牆壁上嵌著長明燈的燈座,裡麵的燈油早就乾了,隻剩黑漆漆的燈芯。甬道儘頭隱約能看到一扇石門,門楣上刻著兩個扭曲的字,像是“鎮邪”,又像是“食魂”。
“走。”我率先邁進去,工兵鏟橫在胸前。甬道的地麵鋪著青石板,每一步踩下去都能聽見石板下傳來空洞的回響,像是隨時會塌。老油條跟在我身後,手裡的狼眼手電左右掃射,嘴裡念念有詞:“祖師爺保佑,賞口飯吃,事後一定給您燒三炷高香……”
小馬走在最後,手指始終在牆壁上摸索,時不時停下來敲敲磚縫。“這甬道是‘九曲回腸’的格局,”他突然說,“每走三步,牆裡的機關就會動一次,咱們的影子被燈柱照著的時候,千萬彆跟影子重疊。”
我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影子,又抬頭看了看老油條的影子,果然發現兩個影子的邊緣在微微抖動,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影子裡鑽出來。這種機關叫“影噬”,據說能把人的影子吞掉,被吞掉影子的人,不出三天就會全身潰爛而死。
“彆用手電照自己。”我關掉狼眼,摸出火折子點亮。橘紅色的火光比手電柔和,影子也變得模糊,牆上的異動果然停了。老油條和小馬趕緊照做,三個火折子的光聚在一起,勉強能看清前方的路。
走了大概百十來步,甬道突然變寬,前方出現一道石牆,牆上嵌著三個青銅鎖孔,形狀分彆是龍、虎、龜。小馬蹲下去,從背包裡掏出一堆細鐵絲和銅片,手指翻飛,很快就把第一個鎖孔裡的連環扣解開了。
“哢噠”一聲輕響,石牆震動了一下,頭頂落下幾撮灰塵。老油條舉著火折子往上照,突然罵了一聲:“他娘的,頭頂有東西!”
我抬頭一看,隻見甬道頂部的磚縫裡,密密麻麻地嵌著無數根細如發絲的銀針,針尖閃著幽藍的光,顯然淬了劇毒。這些針原本藏在磚後,第一道鎖被打開後,磚縫正在緩緩擴大,再過片刻,銀針就會像暴雨一樣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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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我吼了一聲,工兵鏟在地上頓得咚咚響。小馬額頭上全是汗,手指抖得厲害,第二道鎖的翻板閘比他預想的更複雜,鎖芯裡的齒輪卡得死死的,像是被什麼東西鏽住了。
“不行,得用蠻力!”小馬往後退了一步,從背包裡摸出個黑黢黢的東西,看著像個微型千斤頂。老油條趕緊上去幫忙,兩人合力把千斤頂卡在鎖孔裡,用力往下壓。
“嘎吱——”齒輪轉動的聲音裡,夾雜著骨頭摩擦的脆響,聽得人頭皮發麻。我舉著火折子湊近看,發現鎖孔邊緣的磚縫裡,真的嵌著一截截指骨,指甲蓋還在,泛著青黑色的光。
“快了!”小馬咬著牙,臉憋得通紅。千斤頂的活塞一點點往下縮,鎖芯裡的齒輪終於開始轉動,發出一連串密集的哢啦聲。就在這時,甬道兩側的牆壁突然“嘩啦”一聲裂開,露出兩個黑漆漆的洞口,一股腥臭味撲麵而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從洞裡爬出來了。
我立刻舉起火折子照過去,隻見洞口裡鑽出兩條胳膊粗的東西,渾身覆蓋著鱗片,腦袋像是蜥蜴,卻長著人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我們。
“是守宮!”老油條罵了一聲,工兵鏟劈了過去,“這狗東西專吃活人的眼珠子!”
守宮的反應極快,尾巴一甩,抽在老油條的胳膊上。老油條慘叫一聲,工兵鏟掉在地上,胳膊上瞬間多了一道血痕,傷口處的皮膚正在迅速變黑。
“有毒!”我趕緊撲過去,一腳踹在守宮的腦袋上。這畜生的腦袋硬得像石頭,我的腳差點崴了。守宮被激怒了,張開嘴,露出兩排細如刀片的牙齒,朝我的脖子咬過來。
就在這時,小馬突然喊了一聲:“開了!”
第二道鎖“啪”地彈開,石牆緩緩向內轉動,露出後麵的通道。同時,頭頂的銀針開始簌簌落下,我趕緊拉著老油條往通道裡滾,守宮的牙齒擦著我的頭皮咬過去,帶起一陣腥風。
進了通道,石牆在身後緩緩合上,把守宮和銀針都擋在了外麵。我癱在地上大口喘氣,老油條的胳膊已經腫得像個饅頭,黑色的毒液正在往心臟的方向蔓延。
“快,用這個!”小馬從背包裡掏出個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塞進老油條嘴裡。這是他家祖傳的解毒藥,據說能解百毒,就是味道奇苦,跟黃連似的。
老油條嚼了幾下,臉皺成一團,卻還是咽了下去。過了片刻,他胳膊上的黑痕開始消退,呼吸也平穩了些。“他娘的,差點交代在這兒。”他抹了把汗,看向通道深處,“第三道鎖……真有活物?”
通道儘頭是扇巨大的石門,比之前的暗門氣派多了,門楣上刻著一隻張開翅膀的朱雀,嘴裡叼著一顆珠子,珠子是用整塊和田玉雕成的,在火光下泛著溫潤的光。石門中間沒有鎖孔,隻有一個凹槽,形狀像是一隻手。
“這是‘掌紋鎖’,”小馬蹲在凹槽前,手指在裡麵摸了摸,“得用活人手掌按上去,而且……掌紋得跟主人的對上。”
“主人?哪個主人?”老油條問。
“節度使本人,或者他的直係親屬。”小馬歎了口氣,“咱們仨的掌紋肯定不行,這玩意兒認主,錯了就會觸發機關。”
我盯著凹槽看了半天,突然想起墓誌銘上的記載。那個節度使是個瘸子,右手少了根小指。我把自己的右手湊過去比了比,大小差不多,就是多了根小指。
“有辦法了。”我從背包裡摸出把折疊刀,小心翼翼地在小指上劃了個口子,鮮血滴進凹槽裡。同時,我用左手按住凹槽邊緣,故意把右手的小指蜷起來,裝作少了一根的樣子。
鮮血剛接觸到凹槽,石門突然震動起來,凹槽裡亮起紅光,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燃燒。我的手被燙得厲害,像是按在烙鐵上,卻不敢鬆開。老油條和小馬舉著火折子,緊張地盯著石門,大氣都不敢喘。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紅光突然熄滅,石門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緩緩向內打開。一股濃鬱的香氣撲麵而來,不是墓裡的腐朽味,而是淡淡的檀香,像是有人剛在這裡燒過香。
門後是間寬敞的墓室,比外麵的甬道氣派多了。正中央放著一口巨大的石棺,棺材上刻著龍紋,四角各站著一個文官模樣的陶俑,手裡捧著笏板,表情肅穆。墓室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幅壁畫,畫的是節度使生前的場景:出征、狩獵、宴飲……畫裡的人都是瘸子,右手確實少了根小指。
“看來找對地方了。”老油條咧嘴一笑,剛想往前走,卻被小馬拉住了。
“彆碰任何東西,”小馬的聲音有點發顫,“地上有‘七星釘’,踩錯一步就會被釘成篩子。”
我低頭一看,果然發現地磚上刻著七個小孔,排列成北鬥七星的形狀,每個孔裡都露出一點寒光,像是藏著釘子。這種機關比之前的影噬和守宮更厲害,一旦觸發,地麵會彈出七根鐵釘,從七個不同的方向射向闖入者,根本躲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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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我的腳印走。”小馬蹲在地上,仔細觀察著地磚的紋路,“這些磚是‘陰陽魚’的布局,踩黑不踩白,踩凸不踩凹。”
他率先邁出一步,踩在一塊黑色的凸磚上。地磚紋絲不動,沒有觸發機關。我和老油條趕緊跟上,學著他的樣子,專挑黑色的凸磚踩。走了大概十幾步,終於到了石棺前。
石棺蓋是用整塊漢白玉雕成的,上麵刻著節度使的畫像,跟壁畫上的一樣,瘸腿,少了根小指,臉上帶著一股戾氣。我伸手推了推棺蓋,紋絲不動,像是被釘死了。
“得用撬棍。”老油條從背包裡摸出一根鋼筋,插進棺蓋和棺身的縫隙裡。我和小馬趕緊上去幫忙,三個人合力往下壓。鋼筋彎得像根麵條,棺蓋卻隻抬起來一條縫。
就在這時,墓室突然傳來一陣“哢啦哢啦”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移動。我回頭一看,隻見那些文官陶俑的頭正在緩緩轉動,眼睛裡閃過一絲紅光,正死死地盯著我們。
“不好,是‘機關俑’!”小馬臉色慘白,“這些東西是用活人澆上陶土做的,裡麵藏著齒輪,一碰到就會動!”
話音剛落,最左邊的陶俑突然抬起胳膊,手裡的笏板“啪”地一聲裂開,露出裡麵的鐵刺。它邁著僵硬的步子朝我們走來,每走一步,身上的陶土就往下掉一塊,露出裡麵的白骨。
“先搞定棺材!”我吼了一聲,從懷裡掏出黑驢蹄子,朝著棺蓋的縫隙塞進去。老祖宗說過,黑驢蹄子能鎮住邪物,對付機關俑應該也有用。
果然,黑驢蹄子剛塞進縫隙,棺蓋突然震動了一下,像是裡麵有什麼東西在掙紮。同時,那些機關俑的動作慢了下來,眼睛裡的紅光也淡了些。
“加把勁!”老油條喊著,鋼筋又往下壓了一寸。棺蓋終於被撬開一條更大的縫,一股濃烈的香氣從裡麵飄出來,比之前的檀香更濃鬱,還帶著點甜膩的味道,像是……蜜。
我用火折子往縫裡照了照,隻見棺材裡鋪著一層金色的綢緞,上麵放著不少陪葬品:金元寶、銀鐲子、玉佩……最顯眼的是一個巴掌大的盒子,像是用象牙雕成的,上麵刻著複雜的花紋。
“是‘節度使印’!”老油條眼睛一亮,“這玩意兒能值老錢了!”
就在他伸手去夠盒子的時候,棺材裡突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隻手皮膚乾癟,指甲又黑又長,像是剛從墳裡爬出來的死人。
“我操!”老油條嚇得魂飛魄散,拚命想甩開那隻手,卻怎麼也甩不掉。棺材裡的手越抓越緊,他的手腕很快就被勒出一道黑痕,跟之前被守宮咬傷的傷口一模一樣。
“是屍變!”我趕緊用工兵鏟去撬那隻手,金屬碰到骨頭的聲音刺耳極了。小馬也撲了上來,用折疊刀去割那隻手的手指,刀刃卻被指甲彈開了。
就在這時,那些機關俑已經走到了我們身後,最前麵的那個抬起胳膊,鐵刺朝著我的後背紮過來。我能感覺到冷風已經吹到了脖子上,躲是躲不開了。
千鈞一發之際,棺材裡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像是有什麼東西碎了。抓住老油條的那隻手猛地鬆開,縮回了棺材裡。同時,那些機關俑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眼睛裡的紅光徹底熄滅,又變回了普通的陶俑。
“怎麼回事?”老油條癱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手腕上的黑痕正在慢慢消退。
我用火折子往棺材裡照,隻見那隻手縮回去的地方,掉著一個小小的玉墜,像是被剛才的掙紮扯下來的。玉墜上刻著一個“安”字,質地溫潤,不像是墓裡的東西。
“這是……”小馬撿起玉墜,突然臉色一變,“這是‘平安扣’,是活人戴的,怎麼會在棺材裡?”
我心裡也犯嘀咕。唐代墓葬裡,很少會放活人的東西,除非……棺材裡不止有死人。
“再打開看看。”我深吸一口氣,和老油條、小馬再次抓住鋼筋,用力往下壓。這次棺蓋沒怎麼費勁就被撬開了,一股更濃鬱的香氣飄出來,裡麵果然鋪著金色的綢緞,綢緞上放著那個象牙盒子,還有不少金銀珠寶。
但棺材裡並沒有屍體。
綢緞下麵是空的,隻有一層薄薄的木板,木板上刻著一行小字:“欲取此物,先入此局。”
“局?什麼局?”老油條皺著眉頭,伸手去拿那個象牙盒子。就在他的手指碰到盒子的瞬間,整個墓室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地麵開始下陷,石棺下麵傳來“轟隆隆”的響聲,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東西要升上來。
“不好,是陷阱!”我趕緊拉住老油條和小馬,往石門的方向跑。身後的石棺正在緩緩下沉,露出下麵黑漆漆的洞口,洞裡傳來風聲,像是有無數隻眼睛在黑暗中盯著我們。
我們剛跑到石門口,身後的地麵就塌了下去,石棺、陶俑、壁畫……全都掉進了洞裡,隻留下一個巨大的黑洞,深不見底。石門開始緩緩關閉,我能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從黑洞裡傳來,像是要把我們也吸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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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出去!”我用儘全身力氣推開石門,老油條和小馬連滾帶爬地衝了出去。就在我也要出去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見黑洞裡閃過一道紅光,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裡麵爬了出來,速度快得像道閃電。
我心裡咯噔一下,回頭一看,隻見黑洞裡鑽出一隻巨大的爪子,指甲有半尺長,泛著青黑色的光,正朝著我的後背抓過來。那爪子的形狀,跟棺材裡伸出的那隻手一模一樣,隻是大了好幾倍。
“吳畏!”老油條在門外喊了一聲,伸手想拉我。
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隻爪子已經抓住了我的後領,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往黑洞裡拖。我能感覺到冰冷的指甲刺穿了衣服,刺進了我的皮膚,熟悉的腥臭味灌滿了我的鼻子,跟守宮、跟棺材裡的味道一模一樣。
石門在我眼前緩緩關閉,老油條和小馬的臉越來越模糊。我後領的力道突然鬆了。
不是那東西發了慈悲,是我脖子上掛著的半塊青銅符突然發燙,燙得像塊剛從火裡撈出來的烙鐵。那爪子碰到符的瞬間,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力道驟然消失,我順著慣性往前撲,正好撞在石門內側。
“快!”老油條的手從門縫裡伸進來,死死拽住我的胳膊。小馬已經把工兵鏟插進石門的縫隙裡,用身體死死抵住,金屬與石頭摩擦的吱呀聲裡,縫隙勉強撐著三寸寬的空間。
我反手抓住老油條的手腕,三個人合力往外拽的瞬間,那隻青黑色的巨爪再次從黑洞裡探出來,這次它沒抓我,而是拍向石門的機關樞紐。“哢嚓”一聲脆響,樞紐裡的齒輪像是被生生捏碎,撐著門的工兵鏟突然彈飛,石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合攏。
“鑽!”我低吼一聲,拽著老油條往門縫裡撲。肩膀剛擠出去一半,後腰突然被什麼東西勾住——是那巨爪的指甲,像鉤子似的嵌進了我的衝鋒衣。
“他娘的!”我摸出折疊刀反手就紮,刀刃刺在指甲上,隻留下個白印子。老油條和小馬在外麵拚命拉,石門的邊緣已經卡到了我的肋骨,每收縮一寸,骨頭都像要被擠碎。
青銅符在這時又燙了起來,比剛才更烈,像是要鑽進我的皮肉裡。那爪子突然又是一聲尖嘯,勾著我衣服的力道鬆了半分,就趁這半分空隙,我猛地一縮身子,帶著老油條和小馬滾出了石門。
“轟隆——”身後的石門徹底合上,震得整個甬道都在抖。我趴在地上大口喘氣,後腰火辣辣地疼,衝鋒衣被撕開個大口子,裡麵的皮膚已經青了。
“那到底是啥玩意兒?”小馬的聲音還在發顫,他剛才回頭看了一眼,說那爪子後麵拖著半截身子,像是被剝了皮的蛇,又長著人的軀乾。
老油條沒說話,正盯著我脖子上的青銅符看。那符是我爺爺傳下來的,說是從一座宋代古墓裡挖出來的,平時看著就是塊鏽跡斑斑的破銅片,今天居然能逼退那東西。
“你這符……”老油條的手指剛要碰到符,就被我下意識地躲開了。這行的規矩,祖傳的玩意兒不能隨便讓人碰。
“先出去再說。”我捂著後腰站起來,剛才那一下雖然沒傷著骨頭,但動起來還是鑽心地疼。甬道裡的影噬和銀針機關還在,隻是剛才石門關閉的震動似乎把它們暫時卡住了,頭頂的磚縫不再擴大,牆上的影子也安分了些。
往回走的時候,小馬突然“咦”了一聲,蹲在第二道鎖的位置。剛才被我們撬開的翻板閘旁邊,散落著幾塊碎骨,其中一塊指骨上,居然纏著半根紅線。
“這線是新的。”小馬捏著紅線的一端,線的材質很特彆,不是現代的尼龍線,也不是古代的棉線,摸著像某種動物的筋腱,還帶著點黏性。“而且……”他把紅線湊到火折子前,線的末端突然冒出個極小的火星,“這上麵有磷粉,是活物留下的。”
活物?難道那節度使的墓裡,還藏著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