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羅倫薩的雨帶著亞平寧半島特有的濕意,打在聖十字教堂的青銅門上,濺起的水花在門環浮雕的獨眼巨人眼眶裡短暫停留,像滴將落未落的淚。吳迪收起黑傘,指腹碾過門環上的紋路——表麵是文藝複興時期的幾何圖案,實則藏著《宅經》裡“坎宮水形”的變體,三圈螺旋對應北鬥七星的鬥柄指向,雨勢最大時,水流會順著紋路在地麵彙成“壬”字,暗合北方水旺之象。
“十七世紀重修時加的活兒,”他對著耳麥低聲說,鏡片後的瞳孔泛著淡藍色微光,那是虹膜投影正在解析周圍磁場,“共濟會那幫人把風水揉進哥特式建築裡,倒是比明代欽天監的老頑固敢創新。”
耳麥裡傳來王胖子咬三明治的含糊聲響:“老吳,彆整那些文縐縐的,說好的美第奇家族秘藏到底在不在這兒?我這探測器都快把聖母像底坐捅出窟窿了。”
吳迪沒接話,目光落在教堂西牆的《耶穌受難圖》上。油畫用色詭異,靛藍的天空壓著赭石色的山,受難的耶穌衣褶裡藏著不易察覺的金線,在午後透過彩繪玻璃的光斑照射下,竟在地麵拚出“離中虛”的卦象。離卦屬火,對應南方,而教堂的子午線偏偏向東偏了三度,形成“火南水北”的格局——典型的“明陽暗陰”局,陽麵供奉聖像,陰麵必藏陰物。
他繞到祭壇後方,指尖敲了敲雕花立柱的第三塊石材。石材邊緣有圈極細的接縫,接縫處的磨損痕跡呈逆時針螺旋,正是風水裡“左旋為陰”的佐證。“胖子,帶洛陽鏟了嗎?不是電動的,要純銅頭那款。”
三分鐘後,純銅洛陽鏟帶著潮濕的泥土被提上來。吳迪撚起一撮土,在指間搓成粉末:“土色青黑,含沙量三成,混著細碎的雲母片——這是‘龍砂土’,聚氣但不藏煞,說明下麵有東西,還不是一般的陪葬品。”他掏出羅盤,指針在離卦方位劇烈晃動,卻始終指著立柱西北方的一塊地磚,“找到了。”
地磚被撬開時,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合著檀香與鐵鏽的氣味湧出來。吳迪打開強光手電,光柱裡漂浮著無數細小的塵埃,塵埃沉降的軌跡呈“s”形,像條微型的龍脈。“走‘氣口’的時候跟著我的腳印,左腳先邁,步幅不能超過肩寬,踩錯一步可能觸發反弓煞。”
通道內壁刻滿了拉丁文禱文,卻在轉角處突然出現一行隸書——“正德九年,歲在甲戌”。吳迪停住腳步,用手電照著那行字,筆畫蒼勁,收尾處帶著典型的江南工匠筆法。“有意思,明代的風水先生來過這兒。”
王胖子湊過來,用手套擦了擦石壁:“這幫老祖宗夠能跑的,難道美第奇家的寶藏是咱們中國的?”
“是他們請人來的,”吳迪指著隸書下方的符號,那是個簡化的“水”字,與通道儘頭的微光形成呼應,“你看這‘水’字的三點,呈‘品’字形排列,對應北鬥的天樞、天璿、天璣,是‘引氣入穴’的手法。歐洲人不懂這套,隻會用十字架鎮煞,卻不知道氣脈是活的,得疏不能堵。”
通道儘頭是間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擺著個嵌滿寶石的青銅匣。匣子造型是獅身人麵像,卻在獅耳處雕了龍紋,左眼是顆鴿血紅寶石,右眼則是塊太極圖形狀的墨玉。吳迪剛要伸手,羅盤指針突然瘋狂旋轉,石室四角的火把無風自動,火焰呈青綠色。
“彆動!”他猛地按住王胖子的手,“這是‘四象困煞局’,你看四角的火把位置——東南角屬木,本該用青色火焰,現在是綠色,帶了煞氣;西北角屬金,該用白色火焰,卻是黑色,金氣被汙。這匣子不能直接碰。”
他從背包裡掏出四枚銅錢,分彆是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四朝各一枚,按“子午卯酉”方位埋在石室四角。銅錢入土的瞬間,青綠色火焰變成正常的橘紅色,羅盤指針也穩定下來,指向獅身人麵像的眉心。“明代的銅錢能鎮西方的煞,因為五行之氣是通的。你看這獅身人麵像的眉心,是不是有個小點?”
王胖子用洛陽鏟輕輕一挑,眉心處的石塊彈開,露出個凹槽。吳迪放入一枚從國內帶來的“五帝錢”,青銅匣發出一聲輕響,匣蓋緩緩打開。裡麵沒有金銀珠寶,隻有一卷羊皮紙和一塊巴掌大的玉佩。
羊皮紙上是幅地圖,畫著阿爾卑斯山脈的某個山穀,山穀中央標著個類似金字塔的符號,旁邊用拉丁文寫著“太陽沉入龍穴之地”。玉佩則是和田白玉雕成,上麵刻著“坎離既濟”的卦象,玉質溫潤,在手電光下泛著淡淡的熒光。
“既濟卦,水火相交,陰陽調和,”吳迪摩挲著玉佩,“這是說找到地方後,要用水火相濟的法子才能打開。美第奇家族當年資助過不少東方學者,看來是從他們那兒學了風水,把寶藏藏在了符合‘龍脈結穴’的地方。”
王胖子搶過地圖,用手機拍了照:“阿爾卑斯山?那地方全是雪,哪來的龍脈?我看是騙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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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底下有溫泉的地方就有龍脈,”吳迪收起玉佩,目光掃過石室牆壁,“你看這些壁畫,畫的是雪山融水流向山穀,其實是在標‘水龍’的走向。風水裡‘山管人丁水管財’,他們把財藏在水龍的‘氣口’上,比埋在地窖裡安全多了。”
離開聖十字教堂時,雨已經停了。夕陽透過雲層照在教堂的尖頂上,光影在地麵拉出長長的影子,與吳迪剛才在地磚上看到的“s”形塵埃軌跡幾乎重合。他抬頭看了眼天空,北鬥七星的鬥柄正指向西方,與青銅門上的螺旋紋遙相呼應。
“胖子,訂去瑞士的機票,”他把玉佩放進特製的絨布盒裡,“記得帶幾瓶五糧液,要高度數的。”
“帶酒乾嘛?給你壯膽啊?”
“用來‘引火’,”吳迪笑了笑,鏡片反射著落日的金光,“既濟卦需要水火,雪山底下的龍穴陰氣重,得用陽氣足的東西才能調和。歐洲的白蘭地太烈,火氣散得快,還是咱們的白酒綿長,能跟著氣脈走。”
王胖子撇撇嘴,開始在手機上查航班:“行吧行吧,反正到時候要是打不開,我就用洛陽鏟直接刨,管它什麼卦什麼局。”
吳迪沒反駁,隻是摸了摸口袋裡的羅盤。指針依然指著西方,比在佛羅倫薩時更加穩定,仿佛已經感應到阿爾卑斯山脈深處的氣脈流動。他想起剛才在石室裡看到的明代隸書,突然覺得這趟旅程像是場跨越時空的對話——幾百年前的風水先生在這裡留下線索,幾百年後的他們循著這些線索,在陌生的土地上尋找用東方智慧藏匿的秘密。
飛機降落在蘇黎世時,夜色正濃。租車行的夥計看著他們後備箱裡的洛陽鏟和幾大箱五糧液,眼神裡滿是疑惑。吳迪用蹩腳的德語解釋說是“地質考察工具”,王胖子則在一旁配合著點頭,趁機塞了瓶沒開封的酒給夥計。
開車往阿爾卑斯山深處走時,公路兩旁的積雪越來越厚,手機信號時斷時續。吳迪打開車載導航,同時把羊皮紙地圖鋪在副駕駛座上,用紅筆沿著地圖上的河流走向畫了條線,終點恰好落在一個叫“龍穀”的小鎮附近。
“這地名倒是省事兒,”王胖子打著哈欠,“老吳,你說這兒的龍和咱們的龍是不是親戚?”
“都是氣脈的象征,算是遠房表親吧,”吳迪盯著窗外,雪地裡隱約能看到地熱溫泉冒出的白氣,“你看那些溫泉的位置,是不是沿著山穀呈帶狀分布?這就是‘水龍’的脈絡,熱氣是龍在呼吸。”
淩晨時分,他們抵達龍穀小鎮。小鎮裡的木屋大多黑著燈,隻有一家旅館還亮著燈。老板娘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看到他們帶著奇怪的工具,卻沒多問,隻是用英語說:“最近山裡頭不太平,有雪崩,你們最好彆往深處去。”
吳迪笑著遞上一瓶五糧液:“我們是來拍風景的,就看看,不進去。”
老太太接過酒,眼睛亮了亮:“這是中國的‘火水’?我年輕時候喝過一次,暖和得能把骨頭縫裡的寒氣都逼出來。”
安頓好後,吳迪拿著羅盤在小鎮周圍轉了一圈。鎮子坐落在兩山之間的狹長地帶,東邊的山形陡峭,像把利劍,西邊的山則相對平緩,山頂有塊突出的岩石,形似龜首——這是“左青龍右白虎”的格局,隻是青龍過剛,白虎帶煞,需要“玄武鎮後”才能聚氣。他順著羅盤的指引往鎮後走,果然在一片鬆林裡發現了個小湖泊,湖水在月光下泛著銀光,湖中心有塊天然的巨石,形狀像隻縮著頭的烏龜。
“玄武水,藏風聚氣的好地方,”吳迪蹲下身,摸了摸湖水,“水溫比周圍的雪高,是地熱泉眼的分支。美第奇的寶藏應該就在這附近,水龍的氣口通常在玄武水的下遊。”
第二天一早,他們沿著湖邊的小徑往山穀深處走。積雪沒到膝蓋,每走一步都很費力。王胖子扛著洛陽鏟,喘著粗氣說:“老吳,你確定這破地方有寶藏?我看連隻兔子都不會來這兒。”
吳迪的羅盤指針突然向下傾斜,指著腳下的雪地。他撥開積雪,露出一塊青黑色的岩石,岩石上有個模糊的印記,像是被什麼東西長期壓過。“就在這下麵,你看這岩石的顏色,比周圍的深,說明下麵有東西擋住了寒氣,氣脈聚在這兒散不開。”
洛陽鏟下去三米,帶出的泥土裡混著碎石,碎石表麵有被火烤過的痕跡。“離火的痕跡,和既濟卦對上了,”吳迪讓王胖子停下,“彆用鏟了,用炸藥,少量的,剛好能炸開表層就行,彆傷了氣脈。”
爆炸聲在山穀裡回蕩,雪地上炸出個直徑約兩米的坑。坑底露出一塊巨大的石板,石板上刻著和聖十字教堂裡一樣的北鬥七星圖案,隻是勺柄指向的位置有個圓形的凹槽,大小剛好能放下那塊“坎離既濟”玉佩。
吳迪把玉佩嵌進去,石板發出沉悶的響聲,緩緩向一側滑開,露出個通往地下的階梯。階梯兩旁的石壁上嵌著油燈,吳迪掏出打火機點燃,火苗竄起的瞬間,整個通道亮了起來——石壁上畫滿了壁畫,左邊是歐洲的騎士屠龍,右邊是中國的龍吐寶珠,中間則畫著一群穿著長袍的人在推演天象,既有西方的星圖,也有東方的二十八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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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當年不止一個風水先生來過,”王胖子嘖嘖稱奇,“這混搭風,比你穿西裝戴玉佩還帶勁。”
通道儘頭是間比佛羅倫薩石室大得多的地宮,中央矗立著一座石製祭壇,祭壇上擺著個水晶棺,棺裡隱約能看到人影。吳迪剛要走近,突然感到一陣心悸,羅盤指針瘋狂搖擺,地宮四角的火把再次變成青綠色,比在佛羅倫薩時更甚。
“不對勁,”他往後退了一步,“這不是既濟卦,是‘未濟卦’,水火未濟,陰陽失調。有人動過手腳,把格局改了。”
他仔細觀察地宮的結構,發現祭壇的位置比應該在的地方偏了三尺,正好壓在水龍的“死穴”上。“難怪氣脈紊亂,有人想讓這裡的煞氣聚而不散,把寶藏變成凶煞之地。”
王胖子掏出五糧液:“那怎麼辦?要不把這祭壇炸了?”
“用酒,”吳迪指著祭壇四周的凹槽,“既濟卦要水火相濟,這裡的陰氣太重,得用陽氣最足的東西引火。把五糧液倒進去,沿著凹槽倒,形成‘火環’,我用玉佩引氣,應該能把格局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