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少室闕的地宮比想象中更深,石階兩側的壁龕裡燃著長明燈,燈油的氣味混著淡淡的檀香,在潮濕的空氣裡凝成一種奇異的肅穆。吳憂踩著青石板往下走時,每一步都能聽見回聲,像是有人在身後重複著他們的腳步——他攥緊鎮煞劍,劍穗上的白虎靈血金紋微微發燙,提醒著危險的靠近。
“就是這裡了。”陳默指著地宮儘頭的佛龕,龕上的玉佛底座是空的,露出個青銅凹槽,形狀與那串佛珠嚴絲合縫。她展開從雲夢澤帶來的地圖,豫州的位置用朱砂圈著,旁邊注著行小字:“嵩山鼎藏於佛心,需以梵音為引”。
吳憂將佛珠串放進凹槽,玉佛突然發出一聲輕響,緩緩升起,露出底下的石匣。匣蓋的鎖扣是隻青銅白虎,與荊州找到的虎符紋飾完全一致,他將半塊虎符嵌進去,石匣“哢噠”彈開,裡麵躺著半隻青銅鼎,鼎身的隸書刻著“豫州鼎,鎮中央”,正是第七塊碎片。
碎片入手的刹那,地宮的長明燈突然集體搖曳,燈影在壁上投出無數扭曲的黑影,那些黑影漸漸凝聚成形,長著蝙蝠般的翅膀——是影煞的分身!它們的利爪抓向石匣,卻在靠近鼎身時被紅光灼傷,發出刺耳的尖嘯。
“陳熾來了!”陳默拽著吳憂往石階跑,佛龕後的暗門突然傳來“轟隆”聲,黑色的霧氣順著門縫往裡灌,帶著陳熾標誌性的狂笑,“把碎片留下,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點!”
衝出地宮時,少室闕的闕身已經被黑霧籠罩,闕頂的琉璃瓦在影煞的侵蝕下滋滋作響,化作一灘灘黑泥。少林寺的方向火光衝天,隱約能聽見僧人的誦經聲,卻被影煞的尖嘯蓋過了大半——顯然僧人組成的防線正在崩潰。
“往太室山跑!”個年輕僧人從濃煙裡衝出來,袈裟上滿是血跡,手裡攥著半張殘破的地圖,“方丈說……太室闕的地宮有密道,能通到洛陽……”他將地圖塞進吳憂手裡,突然轉身衝向黑霧,“我來拖住他們!”
太室山的山路在夜色裡像條擰著的麻繩,碎石不斷從崖壁滾落,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吳憂的膠鞋被劃破,血珠滴在青石板上,與之前留下的血跡彙成細小的溪流——那些都是守鼎人的血,從裡耶古城到嵩山,一路蜿蜒,從未斷絕。
太室闕的地宮入口藏在“啟母石”的裂縫裡,石縫上的藤蔓開著紫色的花,與雲夢澤的引路花一模一樣。陳默撥開藤蔓,露出裡麵的青銅門,門環是兩隻相對的朱雀,喙部的凹槽正好能插進徐州靈物的羽毛。
青銅門緩緩開啟的瞬間,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麵而來。地宮中央的石台上,放著個巨大的煉丹爐,爐身的八卦紋與九鼎的銘文相互呼應,爐下的灰燼裡埋著些黑色的藥渣,散發著與影煞同源的腥氣——顯然血煞教的人在這裡煉製過什麼。
煉丹爐的底座刻著幅地圖,標注著第八塊碎片的位置:梁州的岷山,那裡有座唐代的道觀,觀裡的青銅鐘下藏著通往鼎穴的密道。地圖的角落畫著個奇怪的符號,像隻盤著的蛇,與鎮煞劍劍柄的紋飾如出一轍。
“他們在煉製影煞的解藥。”陳默突然指著爐邊的竹簡,上麵的字跡記載著“以四象靈血為引,可化影煞於無形”,隻是“玄武”二字被人用墨塗掉了,“陳熾想剔除玄龜的靈血,用自己的血代替!”
地宮的穹頂突然傳來震動,石屑簌簌落下。吳憂拽著陳默鑽進煉丹爐後的密道,身後的青銅門被影煞撞開,陳熾的怒吼聲在地道裡回蕩:“你們跑不掉的!岷山的守鼎人早就被我殺了,那裡是你們的墳墓!”
密道的儘頭連著條地下暗河,河麵上漂著艘竹筏,筏子上的竹篙刻著“洛陽”二字。吳憂解開纜繩時,發現竹篙的末端纏著塊玉墜,是玄龜的形狀,玉質溫潤,顯然是守鼎人留下的信物。
暗河的水流帶著竹筏往東南方向漂,兩岸的岩壁上布滿了石窟,窟裡的佛像都被人鑿去了頭顱,隻留下空蕩蕩的脖頸,像是在無聲地控訴——是血煞教乾的,他們在用這種方式褻瀆神靈,削弱地脈的正氣。
“岷山在四川鬆潘。”陳默將地圖折好塞進懷裡,指尖劃過梁州的位置,“那裡的雪寶頂是岷江的源頭,傳說大禹治水時曾在那裡投下一隻鼎,鎮住泛濫的江水。”
竹筏駛出暗河時,洛陽城的輪廓在晨光裡漸漸清晰。白馬寺的鐘聲穿透薄霧傳來,與少林寺的梵音隱隱相合,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影煞的黑霧擋在城外。吳憂知道,這是洛陽的守鼎人在施法,用佛法的力量暫時壓製影煞。
城裡的布告欄前圍滿了人,最新的懸賞令上,吳憂和陳默的畫像旁又多了個名字——“玄龜”,畫像上的玄龜被畫成了猙獰的水怪,下麵標注著“懸賞捉拿,死活不論”。一個賣茶的老漢看見他們,突然壓低聲音:“兩位是去岷山的吧?昨晚有個穿黑袍的人在茶館打聽雪寶頂的路,說要去找什麼‘鎮水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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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遞給吳憂一個瓦罐,裡麵裝著些黑色的粉末,“這是‘破瘴散’,岷山的瘴氣比雲夢澤厲害十倍,撒在身上能保平安。”瓦罐的底部刻著個“陳”字,與陳景元的筆記字跡相同,“是三十年前一個姓陳的先生留下的,說總有一天會有人用得上。”
洛陽的守鼎人是個老道士,住在上清宮的偏殿裡,殿前的銀杏樹上掛著無數紅繩,每根繩上都係著個小鼎形的玉佩。看見吳憂手裡的玄龜玉墜,老道士突然歎了口氣:“總算把你們等來了。”他的拂塵柄是空心的,裡麵藏著張羊皮地圖,“這是岷山鼎穴的詳圖,雪寶頂的冰川下有個溶洞,第八塊碎片就在溶洞的冰棺裡。”
“陳熾已經去了岷山。”吳憂的聲音帶著焦急,鎮煞劍的紅光突然閃爍起來,“他的影煞越來越強,再加上他手裡的碎片,我們可能不是對手。”
老道士從袖裡掏出個小瓷瓶,裡麵裝著半瓶金色的液體,“這是白虎靈血提煉的精華,塗在劍上能增強破煞的力量。”他指著窗外的洛河,“碼頭有艘去成都的船,是守鼎人開的,你們儘快動身,遲則生變。”
船行至三門峽時,吳憂突然發現甲板上多了些黑色的鱗片,與玄龜的鱗片相似,但更大更厚,邊緣還沾著冰碴——是從岷山方向飄來的。陳默展開地圖,雪寶頂的位置被紅筆圈出,旁邊畫著個冰洞的符號,洞口標注著“需以朱雀羽融冰”。
“玄龜可能出事了。”陳默的聲音有些發顫,將徐州的朱雀羽小心翼翼地收好,“陳熾說殺了岷山的守鼎人,說不定……”
吳憂握緊手裡的瓷瓶,胸口的傷疤傳來陣陣刺痛,九鼎虛影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隻差最後兩塊碎片就能拚合完整。他知道,無論前方有多少危險,他們都必須走下去,因為這是無數守鼎人用生命鋪就的路,不能在他們手裡中斷。
船過重慶時,江麵突然掀起巨浪,浪頭裡浮出個巨大的黑影,長著蛇的身體和鷹的翅膀——是影煞的分身,顯然陳熾在岷山感應到了他們的氣息,正試圖用江中的水煞攔截。
“撒破瘴散!”吳憂大喊著將黑色粉末撒向江麵,粉末遇到浪頭瞬間炸開,化作無數道金光,水煞的黑影發出淒厲的慘叫,沉入江底。甲板上的守鼎人紛紛舉起武器,警惕地盯著江麵,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決絕。
吳憂站在船頭,望著遠處連綿的岷山山脈,山頂的積雪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他知道,那裡的冰洞裡,等待他們的不僅是第八塊碎片,還有陳熾和他操控的影煞,以及可能已經遇難的玄龜。但他沒有絲毫畏懼,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後是無數守鼎人的期望,是九鼎的力量,是這片土地的安寧。
船靠近成都碼頭時,吳憂突然注意到岸邊的石碑上刻著一行字:“岷山雪,映鼎光,守鼎人,永不亡”,字跡剛勁有力,像是用劍刻上去的。他知道,這是岷山守鼎人留下的誓言,也是在為他們加油鼓勁。
路還很長,很長……
岷山的雪線在午後的陽光裡泛著刺眼的白,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冰碴子順著褲腳往裡鑽,凍得骨頭縫都在發疼。吳憂的冰鎬鑿進冰麵時,鎬尖突然“鐺”一聲撞在硬物上,冰層下露出塊青黑色的東西,是玄龜的背甲碎片,邊緣還沾著凝固的血跡——與富春江玄龜化作人形時脖頸處的鱗片質地完全一致。
“它果然來過。”陳默的睫毛上結著霜花,她展開洛陽老道士給的羊皮地圖,梁州的位置用朱砂畫著條蜿蜒的江,源頭處標著個鼎形,旁邊注著“冰洞藏鼎,需以四象火融之”。所謂的四象火,正是玄龜的心頭血、白虎的靈血、朱雀的羽火,以及尚未找到的青龍涎,此刻正分彆裝在四個小瓷瓶裡,在背包裡微微發燙。
雪寶頂的冰川裂隙比想象中更陡峭,裂縫裡的陰風卷著雪沫子,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無數冤魂在哭嚎。吳憂用冰爪固定身體時,看見裂隙兩側的冰壁上有許多爪痕,深達數寸,形狀與影煞的利爪吻合,其中幾道爪痕裡還嵌著玄龜的甲殼碎片,顯然這裡發生過激烈的打鬥。
“冰洞的入口就在下麵。”陳默的聲音被風吹得發飄,她指著裂隙深處的一抹暗綠,那裡的冰層泛著詭異的光澤,與彆處的純白截然不同,“是玄龜的血!它用自己的血標記了入口!”
下降到約莫百米深時,冰鎬突然鑿空,吳憂的身體猛地往下墜,幸虧陳默及時拽住繩索。懸在半空的瞬間,他看見下方的冰洞裡有團微弱的紅光,像是鼎身的光芒,紅光周圍散落著些黑色的布料,是血煞教的黑袍,布料上的太陽鳥紋已經被冰水泡得發脹。
冰洞的底部積著半尺厚的冰碴,踩上去咯吱作響。洞中央的冰棺泛著幽藍的光,棺蓋已經被撬開,裡麵的冰層裡凍著半隻青銅鼎,鼎身的篆書刻著“梁州鼎,鎮西南”,正是第八塊碎片!鼎的旁邊,凍著個熟悉的身影——是化作人形的玄龜,它的胸口插著根冰錐,脖頸處的鱗片已經變成灰黑色,顯然被影煞的力量侵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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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還活著!”陳默的聲音帶著哭腔,玄龜的眼皮突然動了動,嘴角溢出的青色血液在冰麵上凝成細小的冰晶。吳憂迅速將裝著玄龜心頭血的竹筒打開,往它嘴裡灌了些,玄龜的眼睛緩緩睜開,發出微弱的嘶嘶聲。
“影煞……往冀州……霍太山……”玄龜的聲音斷斷續續,爪子緊緊抓住吳憂的手腕,指向冰棺的底部,“最後一塊……在……在……”話沒說完,它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起來,鱗片上的灰黑色迅速蔓延,最終化作一尊冰雕,永遠凝固在了守護鼎的姿態。
吳憂的眼眶發燙,他輕輕合上玄龜的眼睛,將第八塊碎片從冰棺裡取出來。鼎身的紅光與玄龜的冰雕相互呼應,在冰洞裡形成一道溫暖的光暈,仿佛在為這位守護者送行。
冰洞的頂部突然傳來“哢嚓”聲,冰碴子簌簌落下。陳默突然指著洞口:“他們來了!”
陳熾的身影出現在洞口,身後跟著十幾個黑袍人,每個人手裡都舉著冰鎬,鎬尖在紅光中閃著寒光。“真是感人啊。”陳熾的聲音帶著嘲諷,他的左半邊臉已經變成灰黑色,血管裡隱約能看見黑色的霧氣在流動,顯然影煞的力量已經侵蝕了他的身體,“可惜你們今天都得死在這兒,陪這隻老烏龜作伴!”
黑袍人紛紛扔下冰鎬,掏出藏在懷裡的弩箭,箭鏃上塗著黑色的液體,在冰麵上滴出一個個小坑——是影煞的毒液。吳憂迅速將第八塊碎片塞進陳默懷裡,自己則抽出鎮煞劍,將白虎靈血和玄龜心頭血混合在一起,塗在劍刃上,紅光瞬間變得熾烈,像團燃燒的火。
“想動手?”吳憂的聲音在冰洞裡回蕩,“那就來試試!”
陳熾突然揮手,黑袍人紛紛射箭,吳憂用劍格擋,箭鏃在紅光中瞬間化為齏粉。他趁機衝向洞口,鎮煞劍橫掃,劈向陳熾的胸口,劍刃的紅光與他臉上的灰黑色碰撞,激起串火星,陳熾慘叫著後退,臉上的皮膚冒出黑煙。
“不可能!”陳熾的怒吼裡帶著驚恐,“我的影煞之力怎麼會怕你的劍?”
“因為你用的是邪術,而我們有守護的力量。”吳憂的聲音堅定,他突然將朱雀羽扔進冰洞中央的紅光裡,羽毛瞬間燃起綠色的火焰,與鼎身的紅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火牆,將黑袍人擋在了後麵。
“往霍太山跑!”吳憂拽著陳默衝向冰洞另一側的暗門,那是玄龜用身體擋住的通道,門上還沾著它的青色血跡,“最後一塊碎片在那裡,我們必須拿到它!”
暗門後的通道狹窄而曲折,冰壁上的水順著岩壁往下流,在地上凝成薄冰,踩上去極易打滑。身後的爆炸聲越來越近,陳熾的怒吼聲在通道裡回蕩,帶著不甘和瘋狂:“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九鼎必須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