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的劇烈震動和那撕裂般的嗡鳴持續了將近一分鐘才漸漸平息。空氣中彌漫著能量過載後的焦糊味，混合著那股冰冷的金屬氣息，令人作嘔。廣場中央那池幽藍色的能量液不再沸騰，但光芒依舊刺眼，如同一個巨大而不穩定的心臟。
入口方向的能量武器爆鳴聲和金屬摩擦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更加密集、更加逼近！黑衣人的強行突破顯然遇到了阻力，但那阻力似乎也未能完全阻擋他們。
“走！”陳硯當機立斷，率先衝向那條通往深處的小徑。老鬼緊隨其後，蘇湄和阿依也壓下心中的驚駭，快步跟上。
小徑兩側的建築更加密集，形態也越發奇特，出現了許多螺旋上升的塔樓和懸浮在半空、由能量光束連接的平台結構，隻是所有這些都處於一種死寂的休眠狀態。腳下的路麵不再是單純的巨石，偶爾會出現一些類似金屬網格的區域，踩上去會發出輕微的回響。
蘇湄一邊跑，一邊試圖用修複了一部分的記錄儀捕捉環境數據：“能量讀數在持續攀升……震源方向，就在我們正前方！有什麼東西被激活了！”
跑了約莫五六分鐘，小徑儘頭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比剛才那個能量廣場稍小，但結構更為複雜的圓形空間。這個空間的中央，並非能量池，而是一個巨大的、由無數不斷變換重組的多棱麵晶體構成的……基座？或者說，控製台？
控製台通體散發著柔和的白色光芒，與周圍環境的幽藍形成鮮明對比。它的上方，懸浮著數十個大小不一、緩緩旋轉的立體投影，有的呈現出複雜的幾何結構，有的則是流動的能量圖譜，還有的……赫然是外麵那片史前城市的微縮模型！而在所有投影的最中央，是一個被放大的、不斷閃爍著紅色警告標識的區域——正是他們進來的那個入口！可以清晰地“看”到，代表黑衣人的幾個紅色光點，正在與數道藍色的、不斷移動的屏障激烈交鋒，藍色屏障正在節節敗退！
“這是……控製中心？！”蘇湄的聲音因激動而尖銳。
就在這時，控製台中央，一個最為清晰的城市模型投影旁，突然投射出一段急促閃爍的、由無數陌生符號組成的訊息流，同時，一個冰冷的、非男非女、仿佛由無數聲音疊加而成的合成音，直接響徹在每個人的腦海深處：
【警告：未授權個體突破外層防禦。‘守護者’協議啟動受阻。核心數據庫連接不穩定。檢測到‘傳承者’基因標記微弱）。啟動緊急交互協議。】
【語言庫匹配……匹配失敗。啟用基礎意識映射翻譯……】
【外來者，表明你們的身份與來意。】
四人被這直接響在腦中的聲音驚呆了！老鬼下意識地舉起了工兵鏟，阿依握緊了木杖，蘇湄則死死盯著控製台上閃爍的符號。陳硯強壓下翻騰的心緒，上前一步，嘗試著在腦海中回應：“我們是被迫進入這裡的！外麵那些黑衣人要殺我們，還要搶奪那個發光的晶體他試圖在腦中構想黑色晶體的形象）！我們無意冒犯！”
【確認。敵對目標識彆：代號‘清道夫’，隸屬‘收割者’殘餘勢力。目標：奪取‘方舟’導航核心，重啟‘寂滅’協議。】冰冷的意識流再次湧入他們腦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斷定。
方舟？導航核心？收割者？寂滅協議？每一個詞都蘊含著令人不寒而栗的信息量！
【‘傳承者’指向陳硯），你的基因標記顯示你與‘觀察者’陳雲樵存在血緣關聯。他曾在數個周期前短暫接觸過外部信標指向星輿）。】
爺爺！陳雲樵！他果然來過，或者至少接觸過相關的東西！他被這裡的存在稱為“觀察者”！
“我爺爺……他留下了線索。”陳硯在腦中急切地回應，“我們是為了探尋曆史真相而來，絕無惡意！請告訴我們，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那些‘清道夫’又是什麼？”
控製台上的投影快速切換，展現出一幅令人震撼的圖景：無儘的星海中，一艘龐大到難以想象的、形態與這地底城市風格類似的梭狀飛船，正在跨越星係；緊接著是劇烈的爆炸、火光，飛船似乎受到了重創，迫降在一顆藍色的星球上——地球！投影隨後展示了飛船如何潛入地殼，進行自我修複和偽裝，以及如何釋放出某種信號，引導了地球上早期生命的演化方向！
【此地，代號‘方舟7’，隸屬‘播種者’文明。任務：保存文明火種，尋找適宜星球延續。遭遇‘收割者’艦隊攔截，嚴重受損，迫降於此星球。時間標度：本土紀年，六千五百萬地球年前。】
六千五百萬年前！恐龍時代末期！
【‘收割者’，敵對文明。其目標為收割已發展出初級智慧的生命星球資源，並執行‘寂滅’協議，格式化星球生物圈。‘清道夫’為其自動化武裝單位。】
【‘導航核心’黑色晶體）內含‘方舟’最終目的地星圖及啟動密鑰。若被‘清道夫’獲取，他們將能定位並喚醒潛伏在太陽係外圍的‘收割者’主艦，執行地球‘寂滅’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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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量如同海嘯般衝擊著四人的認知。曆史、考古、建文帝……所有這些他們之前追尋的東西，在這星際尺度的文明存亡麵前，顯得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爺爺追尋的，根本不是什麼明代秘辛，而是隱藏在這個星球表麵曆史之下，關乎整個物種存亡的驚天秘密！
“我們必須阻止他們！”陳硯脫口而出，無論是作為一個人，還是作為“觀察者”的後代，他都知道該怎麼做。
【邏輯確認。‘傳承者’意誌與‘守護者’協議基礎單元契合。授權臨時接入防禦係統。】控製台的光芒閃爍了一下，陳硯麵前突然投射出一個結構相對簡化的操作界麵，上麵用他能理解的符號標示著幾個選項：【能量屏障強化】、【內部防禦單元激活部分損壞）】、【環境乾擾】。
“蘇湄！幫我！”陳硯大喊，他雖然能看懂界麵，但具體操作和能量調配需要蘇湄的專業知識。
蘇湄立刻撲到控製台前，手指在虛擬界麵上飛快滑動，分析著能量流向和防禦單元的狀態。“入口處的屏障能量即將耗儘！激活……激活代號‘石像鬼’的防禦單元！就在他們突破路徑的側翼！還有，啟動強電磁乾擾，應該能影響他們的傳感器！”
陳硯毫不猶豫地按照蘇湄的指引，在腦海中確認了操作。
瞬間，入口方向的監控投影顯示，通道兩側幾座原本死寂的、形似怪異雕塑的建築表麵，突然裂開，探出了數台造型猙獰、閃爍著紅光的炮口！熾熱的能量光束瞬間交織成死亡之網，射向正在突破屏障的黑衣人！
同時，一股無形的電磁脈衝以控製中心為原點，向外擴散！投影中，黑衣人的動作明顯變得遲滯，他們身上的電子眼光芒劇烈閃爍，甚至有兩個黑衣人似乎因為係統過載而冒出了電火花！
“有效！”老鬼興奮地一揮拳頭。
然而，好景不長。黑衣人中那個為首的高大個體，似乎完全不受電磁乾擾影響，他抬起手臂，手臂上的裝甲打開，露出一個複雜的發射口。
“嗞——！”一道慘白色的、扭曲的光束射出，並非射向“石像鬼”炮台，而是直接擊中了通道頂端！
沒有爆炸，但被擊中的區域，岩石和建築結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一個巨大的半球形缺口！連帶著上方的岩層都暴露了出來！
【警告！檢測到空間解構武器！‘清道夫’指揮官單位擁有高階權限！防禦單元被壓製！】控製中心的警報再次響起。
投影中，剩下的黑衣人在那名指揮官的帶領下，頂著“石像鬼”的火力和電磁乾擾，強行衝破了最後的屏障，正式進入了這座史前城市！他們的目標明確，直奔控製中心而來！
“他們進來了！”阿依臉色煞白。
【核心數據庫連接恢複13。檢索到‘觀察者’陳雲樵遺留信息片段。】控製中心的聲音再次響起，同時，一段模糊的、仿佛錄音般的影像和聲音被投射出來，正是爺爺陳雲樵！他看起來年輕許多，身處一個類似圖書館、布滿光屏的空間顯然是“方舟”內部某處），神色凝重：
“……後來者，無論你是誰，能到此地，便是機緣。‘播種者’並非神靈，亦是逃亡之客。‘收割者’之威脅，如懸頂之劍。我無力改變大局，隻能儘綿薄之力，擾亂‘清道夫’的追蹤，並將‘信標’星輿）藏匿，寄望於後人……切記，‘導航核心’絕不可落入敵手，否則……萬物寂滅……另，‘方舟’深處，藏有‘播種者’留給此星球繼承者的最後禮物……或許……是希望……”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
爺爺的聲音和話語，如同最後的囑托，沉甸甸地壓在陳硯心頭。擾亂追蹤？難道爺爺當年也曾與這些“清道夫”交過手？最後的禮物？希望？
此刻，由不得他細想。監控投影顯示，黑衣人指揮官已經突破了外圍防禦，正沿著他們來時的那條小徑，高速逼近！距離控製中心已不足千米！
控製中心的能量讀數開始不穩定地閃爍，顯然維持防禦和投影消耗巨大。【能量儲備低於維持臨界點。建議：‘傳承者’攜帶‘導航核心’撤離至深層安全區。啟動最終防衛協議：‘自毀’或‘深度沉眠’。】
自毀？沉眠？
陳硯的目光掃過控製台，掃過空中那些關乎地球命運的投影，最後落在蘇湄、老鬼和阿依臉上。他看到的是同樣堅定的眼神。
不能自毀！這裡麵可能還有拯救的希望，還有爺爺說的“禮物”！沉眠？沉眠之後呢？等待“清道夫”慢慢破解？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陳硯腦中形成。
“有沒有辦法……把他們引開？或者……暫時困住他們？”陳硯向控製中心發出詢問。
【邏輯分析……存在方案。激活‘鏡像回廊’協議，可於城市核心區製造空間迷宮，拖延時間。但需消耗剩餘能量的70，且無法困住指揮官單位過久。同時，需有人作為誘餌，引導其進入迷宮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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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誘餌！這意味著極大的風險！
“我去！”老鬼毫不猶豫地站出來，“論跑路和扛揍，我比你們在行！”
“不行！太危險！”蘇湄立刻反對。
“沒時間爭論了！”陳硯咬牙，他知道這是目前唯一可能爭取到時間和轉機的方法，“老鬼，吸引注意，不要硬拚！蘇湄，阿依，我們帶著‘導航核心’，去找爺爺說的‘最後禮物’！”
他轉向控製中心：“執行‘鏡像回廊’協議！將迷宮結構圖傳輸給我們！另外，‘最後禮物’在什麼位置？”
【協議啟動。能量轉移……‘最後禮物’坐標已標記。位於城市最底層，‘生命溫室’區域。路徑已傳輸。祝好運，傳承者。】
控製台的光芒驟然暗淡了大半，與此同時，城市核心區域，數座巨大的建築表麵泛起了水波般的漣漪，空間開始扭曲、折疊，一個複雜的光學迷宮正在迅速形成。
老鬼深吸一口氣，對著陳硯重重一點頭，轉身就朝著與標記路徑相反的方向，主動衝了出去，一邊跑還一邊大吼：“孫子們！爺爺在這兒！來抓我啊！”
陳硯深深地看了一眼老鬼消失在錯綜複雜通道裡的背影，猛地轉身：“我們走！”
他按照腦中接收到的路徑，帶著蘇湄和阿依，衝向控製中心後方一條隱蔽的、向下的通道。那裡，通往“方舟”的最深處，通往未知的“希望”，也通往與時間賽跑的、生死未卜的未來。而身後，城市的嗡鳴聲、能量武器的嘶吼聲以及空間扭曲的光怪陸離，交織成一曲文明存亡的悲壯交響。
通道入口藏在控製中心後方的晶體壁裡，隨著控製台傳輸的指令，壁麵如同水波般分開，露出一條向下延伸的階梯。階梯由暗銀色的金屬打造，表麵刻著與星輿上相似的螺旋紋路，每一級台階邊緣都泛著微弱的藍光，像是為他們指引方向。
“小心腳下，這些紋路可能是能量傳導路徑，彆亂碰。”蘇湄蹲下身，指尖懸在紋路上方，能感受到一絲微弱的電流。阿依握緊纏滿紅繩的木杖，杖尖的紅繩輕輕晃動，似乎在感應周圍的能量波動：“這裡的氣息很古老，像是……和我們苗族傳說裡的‘大地之芯’很像，溫暖又危險。”
陳硯走在最前麵，手心裡攥著從控製中心取出的導航核心——那顆黑色晶體此刻不再散發冰冷氣息，反而微微發燙，像是在呼應通道裡的能量。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老鬼的吼聲已經被通道的隔音效果削弱，隻能隱約聽到遠處傳來能量武器的爆鳴聲。“我們得快點，老鬼撐不了多久。”
階梯陡峭而漫長，向下延伸了約莫十分鐘，前方終於出現了光亮。那是一種柔和的綠色光芒，從通道儘頭的出口溢出，伴隨著濕潤的空氣和淡淡的植物清香，與之前充滿金屬味的空間截然不同。
走出通道，眼前的景象讓三人震撼得說不出話——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穹頂空間，穹頂高達百米，由無數發光的晶體構成，像夜空中的星星，將整個空間照亮。地麵上覆蓋著厚厚的土壤，生長著許多從未見過的植物：有的葉片呈半透明的藍色，葉脈裡流淌著發光的汁液；有的開出巨大的紫色花朵，花瓣邊緣泛著金色的光暈；還有纏繞在金屬支架上的藤蔓，結出像水晶一樣的果實。
“這就是‘生命溫室’……”蘇湄喃喃自語，拿出記錄儀瘋狂拍攝，“這些植物的細胞結構絕對不屬於地球已知物種，它們能在沒有陽光的環境下生存，靠的是穹頂晶體釋放的能量！‘播種者’文明的生物技術太可怕了！”
阿依走到一株藍色葉片的植物前，輕輕觸摸葉片，葉片上的發光汁液順著她的指尖流動，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藍光，卻沒有任何灼燒感。“這些植物很溫和，像是在歡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