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口的風裹著沙礫,打在“昆侖墟考古隊”的藍色帳篷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像有無數隻手在外麵抓撓。林野蹲在帳篷中央的防潮墊上,指尖捏著一張泛白的照片,照片裡的三個人站在一座剛清理出的石門前,笑容燦爛,背景裡的石門上刻著模糊的獸形紋路——這是三天前考古隊傳回的最後一張照片,如今照片上的三個人,連同石門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老師,這是隊員失蹤前留在營地的最後一樣東西。”考古隊副隊長趙凱遞過來一個密封袋,裡麵裝著一本泛黃的線裝書,封麵上寫著三個褪色的篆字:《山海經箋注》。林野接過密封袋,指尖傳來紙張的粗糙觸感,她注意到書的封皮邊緣有一道新鮮的撕痕,像是被人匆忙扯過。
林野是國內頂尖的民俗學家,專攻先秦神話與《山海經》研究,三天前接到考古隊的緊急求援電話時,她正在整理爺爺留下的手稿——爺爺林慎之是上世紀五十年代的考古學家,當年就是在昆侖墟失蹤的,隻留下半塊刻著青鳥紋的玉佩,如今正掛在林野的脖子上,貼著皮膚,傳來一絲涼意。
“趙隊,說說當時的情況。”林野翻開《山海經箋注》,書頁間散落著幾張便簽,上麵是潦草的字跡,開頭第一句就是“《大荒西經》所言非虛,昆侖之丘真有弱水環之”。
趙凱揉了揉通紅的眼睛,聲音沙啞:“三天前早上,我們發現負責清理石門的三個隊員沒回營地,去現場一看,石門不見了,地上隻留下這個本子和幾枚腳印,腳印一直延伸到營地後麵的暗河,然後就沒了——那暗河我們測過,水深不到兩米,底下全是鵝卵石,不可能淹死人,更不可能把三個人連骨頭都衝沒了。”
林野的目光停在便簽的第二行:“炎火之山在側,投物輒然,今見之,非火也,乃石之溫。”她抬頭看向趙凱:“你們在現場有沒有發現發熱的岩石?”
“有!”趙凱立刻點頭,“石門附近的幾塊岩石,摸上去溫度能到四十多度,我們一開始以為是日曬,後來發現陰天也一樣熱。還有,暗河的水,我們取樣檢測,發現水裡含有大量的礦物質,密度比普通水大很多,人在裡麵根本沉不下去,隊員的腳印到河邊就斷了,太奇怪了。”
林野合上《山海經箋注》,起身走到帳篷門口,撩開簾子看向遠處的昆侖山脈。夕陽把山脈染成暗紅色,山巔的積雪在暮色裡泛著冷光,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玉佩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像是在呼應什麼。
“林老師,還有件事,我沒跟其他人說。”趙凱跟過來,聲音壓得更低,“我們在石門消失的地方,發現了這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後裡麵是一枚青銅殘片,殘片上刻著的紋路,林野一眼就認出來——是《山海經·西山經》裡記載的“青鳥”,鳥首朝向西方,翅膀上刻著細密的短線,像是某種計數符號。
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爺爺的手稿裡,就畫過一模一樣的青鳥紋,旁邊標注著“昆侖天墓鑰,青鳥引方向”。她接過青銅殘片,指尖剛碰到殘片,脖子上的玉佩突然變得滾燙,殘片上的青鳥紋竟然開始發光,與玉佩上的紋路形成一道微弱的光鏈。
“這……這是怎麼回事?”趙凱嚇得後退一步,眼睛瞪得溜圓。
林野強壓下心頭的震驚,仔細觀察殘片:“這不是普通的刻紋,是坐標。《西山經》裡說‘昆侖之虛,方八百裡,高萬仞。有青鳥棲於東,赤龍盤於西’,青鳥紋的翅膀短線,應該是距離,鳥首朝向是方位——它在指向某個地方。”
當天晚上,林野根據青鳥紋的短線數量和方位,在地圖上標出了一個位置:距離營地西北方向十五公裡的一處山穀,那裡在當地牧民的口中,被稱為“炎火穀”,傳說穀裡有會發熱的石頭,還有吃人的“山鬼”。
“我明天帶兩個人跟你去。”趙凱把武器箱打開,裡麵有強光手電、登山繩,還有兩把獵槍,“這地方邪門得很,不能大意。”
林野搖搖頭:“人多目標大,就我們兩個,再加個當地向導——我需要有人知道穀裡的地形,還有那些關於‘山鬼’的傳說,越詳細越好。”
趙凱推薦了當地的向導紮西,紮西是藏族人,五十多歲,皮膚黝黑,臉上刻著高原紫外線留下的溝壑。當林野提到要去炎火穀時,紮西的臉色瞬間變了,連連擺手:“不行不行,炎火穀不能去,那是天墓的‘外庭’,每六十年開一次,開的時候會‘請’人進去當‘祭品’,你們要找的人,肯定是被‘請’走了。”
“天墓?”林野抓住關鍵詞,“你說的天墓,是西王母的墓嗎?”
紮西蹲在火塘邊,往裡麵添了塊乾牛糞,火苗“劈啪”一聲竄起來,映得他的臉忽明忽暗:“老人們說,天墓是昆侖山裡的神墓,裡麵住的不是人,是‘守墓神’,就是《山海經》裡說的‘人麵虎身’的神。穀裡的石頭發熱,是神在‘呼吸’;暗河的水沉不下去,是神設的‘門檻’,不是‘有緣人’,進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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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拿出那枚青銅殘片,遞給紮西:“你見過這個嗎?”
紮西接過殘片,手指摩挲著青鳥紋,眼神突然變得敬畏:“這是‘神的信物’,我小時候在爺爺的箱子裡見過一個,爺爺說,有這個的人,要麼是‘祭品’,要麼是‘引路的’——林小姐,你脖子上的玉佩,是不是也有這樣的花紋?”
林野下意識地摸了摸玉佩,沒說話。紮西歎了口氣:“明天我帶你們去,但到了穀口,我不進去,裡麵的路,得你們自己走。”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三人就出發了。越野車在顛簸的土路上行駛了兩個小時,終於抵達炎火穀的穀口。穀口兩側的山壁是暗紅色的,陽光照在上麵,能看到細微的熱氣升騰,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從這裡進去,走大概三裡地,會看到一條暗河,暗河上有座天然的石橋,過了橋,就是‘神的呼吸地’,那裡的石頭最熱,也最危險。”紮西指著穀內,“我就在這等你們,太陽落山前要是沒出來,我就回村裡報信。”
林野和趙凱背著裝備,走進穀中。穀裡異常安靜,隻有腳步聲和風吹過岩石的聲音。走了約摸半小時,林野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右側的山壁:“趙隊,你看那裡。”
山壁上有一道人工開鑿的凹槽,凹槽裡嵌著一塊與周圍岩石顏色不同的青石板,石板上刻著的,正是《山海經·大荒西經》裡記載的“人麵虎身”圖案——神的臉是方形的,眼睛是兩個圓形的刻痕,虎身的尾巴卷曲著,尾巴尖指向下方,像是在指引方向。
“這石板是新嵌進去的吧?”趙凱用手摸了摸石板邊緣,“縫隙裡的土還沒乾透,最多不超過一個月。”
林野蹲下身,仔細觀察虎身的刻痕,發現尾巴尖的位置有一個細小的圓孔,她掏出脖子上的玉佩,試探著把玉佩的尖端對準圓孔——“哢噠”一聲,玉佩竟然剛好嵌了進去。
緊接著,山壁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青石板緩緩向內凹陷,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裡傳來一陣陰冷的風,夾雜著若有若無的鐘聲。
“這……這是入口?”趙凱拿出強光手電,往洞裡照去,光柱裡能看到一條向下延伸的石階,石階上覆蓋著薄薄的灰塵,灰塵上有幾串新鮮的腳印,大小與人類的腳印相似,但腳趾的位置格外細長,不像是普通人的腳印。
林野走進洞口,手電的光掃過石階兩側的牆壁,牆壁上刻著連貫的壁畫。第一幅壁畫是一群人抬著祭品,朝著一座高大的石門走去,石門上方刻著青鳥紋;第二幅壁畫是石門打開,裡麵走出一個人麵虎身的神,神的手裡拿著一枚玄圭,遞給為首的祭祀;第三幅壁畫則是一片黑暗,隻有幾個模糊的人影朝著黑暗深處走去,旁邊刻著幾個篆字:“非祭者莫入,入者莫歸”。
“這些壁畫的風格,像是戰國時期的。”林野撫摸著壁畫,“但刻痕很新,和外麵的青石板一樣,是近期才刻上去的——有人在模仿古代的壁畫,引導我們往裡麵走。”
“模仿?為什麼要模仿?”趙凱的聲音有些發顫,“難道是……失蹤的隊員刻的?”
林野搖搖頭:“隊員沒有這麼好的刻工,你看這線條,流暢得像是專業的工匠刻的。而且,你注意到沒有,第三幅壁畫裡的人影,手裡都拿著一樣東西——就是我們找到的那本《山海經箋注》。”
兩人沿著石階往下走,走了約莫一百多級,石階突然到頭,眼前出現一個寬敞的石室。石室的中央有一個圓形的石台,石台上放著一個青銅鼎,鼎裡插著三根香,香灰還是熱的,顯然剛有人點燃過。
石室的四周有四個洞口,每個洞口上方都刻著一個《山海經》裡的神獸名稱:青鳥、赤龍、玄龜、白虎。林野走到青鳥洞口前,發現洞口的地麵上有幾滴暗紅色的液體,她用指尖蘸了一點,放在鼻尖聞了聞——是血,還帶著淡淡的鐵鏽味。
“這是人的血。”林野的心跳加快,“而且是新鮮的,最多不超過十二個小時。”
就在這時,趙凱突然喊道:“林老師,你看這個!”他站在青銅鼎旁,手裡拿著一張折疊的紙,紙上是打印出來的照片,照片裡的人正是三天前失蹤的三個隊員,他們被綁在石室中央的石台上,嘴巴被布條堵住,眼神裡滿是恐懼,背景裡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穿著黑色的鬥篷,手裡拿著一把青銅刀,刀上沾著血。
照片的背麵寫著一行字:“要想救他們,從青鳥洞走,記住,每走五十步,必須點燃一支香,香滅之前沒到下一個節點,就會成為‘神的祭品’。”
林野拿起青銅鼎裡的香,香杆上刻著細小的刻度,剛好五十步的距離。她看向青鳥洞口,洞口裡一片漆黑,不知道通向哪裡,但照片裡的隊員還活著,他們沒有選擇。
“我走前麵,你跟在我後麵,保持五十步的距離,記住,香滅之前一定要到我這裡。”林野點燃一支香,香頭的火光在黑暗中跳動,她深吸一口氣,走進青鳥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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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洞的通道很窄,隻能容一個人通過,牆壁上時不時會出現青鳥的刻紋,刻紋的方向始終朝著前方。林野數著步數,“一、二、三……四十九、五十”,剛好在香燃到一半的時候,她走到了一個小石室,小石室的中央有一個石碗,碗裡裝著清水,水麵上漂浮著一根青鳥羽毛。
“趙隊,快過來!”林野喊道。趙凱立刻加快腳步,在香滅的前一秒衝進了小石室,兩人都鬆了口氣。
“這水……”趙凱指著石碗,“水裡好像有東西。”
林野蹲下身,用手電照向水麵,發現羽毛下麵有一個細小的金屬片,她用鑷子把金屬片夾出來,金屬片上刻著的,是《山海經·西山經》裡的一句話:“弱水出昆侖之東北隅,入於流沙。”
“弱水……”林野突然想起紮西說的暗河,“趙隊,你還記得紮西說的暗河上的石橋嗎?這句話應該是在提示我們,下一個節點和弱水有關。”
兩人繼續往前走,第二個節點是在一個布滿暗河的石室,暗河上沒有橋,隻有幾塊露出水麵的石頭,每塊石頭上都刻著一個字,連起來正是“投物輒然”——《山海經》裡描述炎火之山的句子。林野試著把一塊石頭扔進暗河,石頭剛碰到水麵,就傳來“滋滋”的聲響,水麵泛起一層白霧,石頭竟然被融化了。
“這水有腐蝕性!”趙凱驚呼。
林野拿出那枚青銅殘片,殘片上的青鳥紋剛好與石頭上的刻字吻合,她把殘片放在最中間的石頭上,殘片突然發光,水麵上浮現出一座由光組成的橋,橋的另一端,正是第三個節點的入口。
“快,橋維持不了多久!”林野拉著趙凱,快步走過光橋。第三個節點的石室裡,沒有彆的東西,隻有一麵石牆,石牆上刻著一幅完整的昆侖天墓地圖,地圖的核心位置標注著“西王母之庭”,旁邊有一個紅色的叉號,叉號下麵寫著“偽神”兩個字。
“偽神?”林野皺起眉頭,“難道天墓裡的不是西王母,而是彆的東西?”
就在這時,石室的入口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影走了進來,鬥篷的兜帽壓得很低,看不清臉,但他手裡拿著的,正是照片裡的那把青銅刀。
“你們來得比我預想的要快。”人影的聲音沙啞,像是被砂紙磨過,“林小姐,你脖子上的玉佩,是你爺爺林慎之的吧?”
林野的心一緊:“你認識我爺爺?”
人影抬起頭,兜帽滑落,露出一張布滿疤痕的臉,他的左眼是假的,裝著一個青銅做的義眼,義眼上刻著的,正是青鳥紋。“我不僅認識你爺爺,還跟他一起去過天墓的核心——六十年前,我們是同一個考古隊的。”
“六十年前?”林野震驚,“我爺爺失蹤的時候是1957年,距今剛好六十年,你是說,你也是當年失蹤的隊員之一?”
“不是失蹤,是被‘留下來’了。”男人苦笑一聲,“天墓每六十年開一次,開的時候需要‘鑰匙’和‘祭品’,鑰匙就是你脖子上的玉佩和青銅殘片,祭品就是……像你爺爺那樣,願意留在天墓裡,守護‘偽神’的人。”
男人走到石牆前,指著“偽神”兩個字:“你以為天墓是西王母的墓?錯了,這裡是一個封印,封印著‘偽神’——也就是《山海經》裡說的‘混沌’,它以人的意識為食,六十年需要一次‘意識獻祭’,才能維持封印。你爺爺當年為了阻止混沌破印,自願成為了祭品,留在了這裡。”
林野的手開始發抖,爺爺的手稿裡,最後一頁寫著“昆侖非墓,乃囚籠,吾願為鎖,護天下安”,原來不是假話。她看著男人:“那失蹤的隊員呢?你把他們藏在哪了?”
“他們沒有被藏起來,他們是‘候選人’。”男人的眼神變得複雜,“混沌的封印越來越弱,需要更強大的意識來加固,考古隊的隊員都是研究《山海經》的,對神話的信仰最堅定,是最好的祭品——但我不想再有人像你爺爺那樣犧牲,所以我模仿壁畫,引導你們來這裡,就是想讓你知道真相,用玉佩和青銅殘片,徹底關閉天墓,再也不讓它開啟。”
男人從口袋裡掏出半塊玉佩,與林野脖子上的玉佩剛好吻合:“這是當年你爺爺給我的,說如果有一天,他的後人來了,就把這個交給你,讓你做選擇——是繼續當‘鎖’,還是徹底‘毀籠’。”
林野接過半塊玉佩,兩塊玉佩合在一起,突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石牆上的地圖開始閃爍,“西王母之庭”的位置出現一個漩渦狀的入口,裡麵傳來陣陣低沉的嘶吼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
“混沌要破印了!”男人大喊,“快,把玉佩和青銅殘片放進入口,就能關閉天墓!”
林野看著入口,又想起爺爺的手稿,想起失蹤的隊員,她知道,選擇的時刻到了。她握緊手中的玉佩和殘片,一步步朝著入口走去,身後的趙凱和男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她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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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口的嘶吼聲越來越大,周圍的岩石開始震動,細小的石塊不斷從頭頂落下。林野站在入口前,指尖的玉佩和殘片發燙,像是在催促她做出選擇。她閉上眼睛,腦海裡閃過爺爺的笑容,閃過考古隊隊員的照片,閃過《山海經》裡那些關於守護的記載——她知道,自己的選擇,不僅關乎失蹤的隊員,更關乎整個昆侖墟,甚至整個世界的安危。
林野的指尖剛觸到漩渦狀的入口,兩塊吻合的玉佩突然爆發出刺眼的金光,金光中竟浮現出一道模糊的人影——那人穿著五十年代的考古服,頭發花白,側臉的輪廓與林野記憶中的爺爺林慎之一模一樣。
“小野,彆信他!”人影的聲音帶著電流般的雜音,卻清晰地穿透了混沌的嘶吼,“他不是在幫你,是在幫混沌破印!”
“爺爺?”林野渾身一震,手中的玉佩猛地發燙,像是在印證人影的話。旁邊的老陳穿黑鬥篷的男人)臉色瞬間變了,伸手就要去搶林野手中的玉佩:“彆聽他的!這是混沌製造的幻象,想騙你放棄!”
趙凱反應極快,一把抓住老陳的手腕,獵槍對準了他的胸口:“等等!你剛才說六十年前和林老師的爺爺一起考古,可林老師爺爺的檔案裡,當年的考古隊隻有五個人,犧牲了三個,失蹤了一個——那個失蹤的人,根本不姓陳,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