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早就清楚了,雖然長官隻是這片心靈世界中的虛擬人物,但對方數次將自己救下卻是無比真實的……
詩乃梨,小鹿將這個名字記在心底,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名黑發紫瞳,言辭淩厲的士官了。
“詩乃小姐沒有親人……”
領袖伊法眉眼低垂,語氣帶著輕輕的哀傷。
“她所屬的連隊,她的長官,她的其他下屬,都已經全部不在了……如果詩乃小姐也是你的長官,你願意接受她的遺物嗎?”
沙奈朵伸出手,雙手的掌心是一枚磨損嚴重的金色勳章,它被擦拭得乾乾淨淨。但小鹿記得它被彆在長官的胸口,沾滿血汙的模樣。
“好。”
小鹿將徽章小心地放在傷員服的口袋裡。
看著少女收下那位犧牲士官的遺物,領袖伊法的眼中閃著慈愛的光芒。
“你不是我們的士兵吧?”
她輕聲開口道。
“誒!?”
旁邊保持沉默的軍醫大驚失色,明明送過來的時候身上確實是特勤部隊的製服,但領袖竟然說這個少女不是己方的士兵!
小鹿緊張地對上沙奈朵的眼神,卻意外地發現其中沒有詰問和威懾,有的隻是無窮的包容和溫柔,就像一位能夠永遠接納幼輩錯誤的偉大母親。
“是……”
領袖伊法溫柔一笑。
“我記得每一位追隨我的戰士的模樣和名字,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們的士兵了,不過那沒關係……”
沙奈朵的眼睛像流淌著暖陽的溫泉:
“你的能力毋庸置疑,既然願意站在同一戰線,有沒有興趣加入我的親衛隊?”
親衛隊?
一邊的軍醫投來羨慕的眼神。
小鹿意識到了機會。
加入親衛隊就等於接近了這片心靈世界的伊法,意味更能夠取得對方的認可和信任……
如果能在親衛隊中立下足夠的戰功,提高自己在領袖伊法心中的地位,那麼以對方偉大的性格,將世界的真相全盤托出取得理解完全是水到渠成。
小鹿所需要考慮的,僅僅隻是在戰爭中體現出自己的價值。
戰爭……
小鹿突然感到頭暈目眩,反胃和心悸開始折磨少女虛弱的身體。
戰爭……
支離破碎的屍體,縈繞著血腥味的泥濘壕溝,用血肉一點點堆砌而出的戰線,長官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的深紫色瞳孔和她伸出的手掌。
“士兵!抓住我的手!”
小鹿的雙手開始劇烈顫抖,她竭儘全力壓製著身體的戰栗,不讓正擔憂地注視著自己的領袖伊法注意到異常……不,以沙奈朵的關懷本性,估計早就注意到異常了吧?
少女意識到自己患上了傳說中的創傷後應激障礙,曾用來編織對平凡伊法的謊言,如今卻成真了的ptsd。
真是……糟糕……
矛盾的異感充斥著小鹿的腦海,她能感受到悲傷和恐懼,但大腦好像失去了理解它們的能力。
她想要救出伊法,所有的伊法,她還有太多太多的誓言未曾兌現,她可不能讓麵前的領袖意識到自己是個無法再邁上戰場的廢人。
小鹿的意識對抗著身體的本能,她在麵頰的抽搐中勉強堆出一個微笑:
“願意,為您效勞!”
從醫生驚恐的表情上分析,自己一定笑得很難看,搞砸了嗎……
小鹿心底感到無比沮喪。
她試圖再出聲解釋,比如這隻是感冒發燒下難免的寒顫?總之拜托,糊弄過去吧,讓她在領袖伊法眼中是能派上用場的!
一個溫暖的擁抱將小鹿蒼白的謊言堵在了胸口……
少女的下頜搭在沙奈朵光潔的肩膀上,她難以置信地感受著貼身的溫暖,不敢想象自己一個已經在戰爭中廢掉的傷兵竟然能得到領袖的撫慰。
“對不起……”
沙奈朵輕聲致歉道。
“像你這樣的孩子應該還在讀書才對,是我讓你被迫卷入這場戰爭。”
領袖伊法鬆開懷抱,她輕柔地握住小鹿的手掌,眼中閃著憐憫與溫柔,仔細端詳著少女的臉龐。
“我剛好缺一個助理……”
沙奈朵的聲音能讓人感到無所不至的包容,無論是誰,都會忍不住在這樣的傾訴下吐露真心。
“如果你沒有彆的去處,能不能留在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