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世椿,顧世橋。
陸讓的手指微微曲起,點在膝頭上,他凝眉沉思,一直回想著在外祖父說的話。
離鄉四十年未歸,鄉音早已改變,可若是連聽都聽不懂了,是年少時多大的仇怨,要斷得如此徹底。
今晨大理寺的院子擠滿了學子,他上值的時候,路過兩名閒談的學子正在說話。
“我前日在筆墨鋪子見到了顧大人,為了拉近距離,我還特意說了豐山話,可顧大人好像聽不懂。”
“聽不懂?顧大人不是豐山人嗎?”
“那可能是離家多年,已儘數忘記了吧。”
這話他並未放在心上,外祖父為官四十餘年,後半生幾乎都是在京城度過,因而說得一口地道的京話。
還有他娘,延德出生,江同長大,後隨外祖父的升遷搬入京城,所以他娘的京話總是帶著一股……
陸讓點在膝頭上的手指突然停下,他的眸子倏然抬起。
豐山話,不是忘記了,而是,根本就不會。
他的外祖父,不是他的外祖父。
他已經見識了天下之奇,蠱控人心,蟲療劇毒,還有什麼不可能的,易容改麵,瞞天過海,再造一個首輔大人“顧太傅”,以控朝局,縱然離奇,未嘗不可!
“大人,到了。”
陸讓的思緒被打斷,他躍下馬車,清幽的巷子裡,一聲微不可聞的“吱呀”聲,他倏地轉頭,隔壁的院門上的鐵門環輕輕晃蕩著。
焦陽說,這旁邊租住著進京趕考的學子,聽說是江同人士。
江同,外祖父當了近十年江同按察僉事。
陸讓抬步朝隔壁走去,剛走到院門口,就聽到裡麵嘈雜的腳步聲,甚至還有人說話的聲音。
他抬手叩門,“可有人在。”
裡麵瞬間噤了聲。
“大理寺按例問詢,開門。”
“吱呀”一聲。
隔壁自家的門開了,宋衡就覺得自己沒有聽錯,是自家大人的聲音。
“大人?”
陸讓轉頭看他,“這些日子,你基本上都沒有離開這裡,旁邊這戶行蹤如何。”
宋衡,“我幾乎白日裡都在房頂上,隔壁也時常能看見,好像就住了主仆二人,比較安靜,鮮少出門。”
“旁邊那書生倒是有些奇怪,晚上一定會睡在一間貼滿黃符的房間。”
“黃符?”陸讓凝眉抿唇,“驅鬼辟邪,到底是惶恐不安,還是做賊心虛。”
宋衡,“屬下覺得是惶恐不安,自搬進這小院兒,就沒有見過幾回隔壁的書生,日常出門采買隻有一個老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