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吩咐的,說三少爺最近勞神,要補補。"劉嬸又端出一碟翠綠的醃黃瓜,"這是用您說的法子醃的,加了花椒和蒜末。"
葉明夾起一片黃瓜,脆生生的帶著微辣,竟有幾分前世川菜館子的味道。他隨口提的泡菜方子,沒想到劉嬸真做出來了。
正吃著,忽聽後院傳來"咚咚"的悶響。葉明循聲走去,隻見馬夫阿福正在搗鼓一輛奇怪的馬車——車廂兩側裝著可折疊的棚架,頂上還有活動的遮陽板。
"少爺!"阿福抹了把汗,"按您畫的圖紙改的,這棚子能收能放,下雨天也不怕淋著。"
葉明繞著馬車轉了一圈,不禁莞爾。這不過是他某日閒來無事畫的草圖,阿福竟當真做出來了。國公府的下人們似乎都憋著股勁兒,想方設法要回報他的科舉改革。
回到書房時,案幾上已經擺好了文房四寶。硯台裡是新磨的墨,筆洗中漂著幾片桂花。
葉明展開宣紙,忽然想寫點什麼。提筆的瞬間,窗外飄來一陣琴聲,隱約是《陽關三疊》的調子。
"是大小姐在練琴。"春桃輕聲道,"說是中秋宴上要彈給三少爺聽呢。"
葉明這才想起,這幾天葉瑾正被李婉清逼著讀書寫字呢。
筆尖落在紙上,寫下"海晏河清"四個字。擱筆時,一片桂花正好落在未乾的墨跡上,像是給這幅字鈐了枚金色的印章。
晨光漸暖,國公府裡的瑣碎聲響交織成溫馨的樂章。丫鬟們晾曬衣物的笑語,馬廄裡駿馬的響鼻,廚房飄來的炊煙,還有不知哪個小廝哼著的俚曲......這些平凡的聲響,此刻聽來卻比任何仙樂都動人。
吃過飯後葉明踏出國公府側門時,朱雀大街上已經熱鬨得像一鍋煮沸的水。
晨霧尚未散儘,各家店鋪的夥計正忙著卸下門板,早點攤子飄起的白煙在街道上空交織成一片朦朧的紗帳。
"三爺,您瞧這豆腐腦攤子。"
李天寶指著街角一個支著藍布棚子的攤位。頭發花白的老漢正用銅勺在木桶裡輕輕旋轉,舀出一片片雪白如玉的豆腐腦。
他身旁的小爐子上坐著口鐵鍋,裡麵翻滾著琥珀色的鹵汁,隱約可見香菇、木耳和蝦皮在湯中沉浮。
"老張頭在這擺了三十年攤了。"李天寶壓低聲音,"聽說他孫子今年進了縣學,天天嚷著要考秀才呢。"
葉明挑了張靠邊的條凳坐下。木凳被磨得發亮,摸上去有種溫潤的質感。老張頭見來了貴客,連忙用袖子擦了擦本就乾淨的桌麵:"三公子要甜口還是鹹口?"
"鹹的,多放辣子。"葉明摸出幾枚銅錢排在桌上。
老漢笑得皺紋都舒展開了,熟練地盛了滿滿一碗。白玉般的豆腐腦上澆著濃稠的鹵汁,再點上幾滴紅豔豔的辣椒油,最後撒上一把翠綠的蔥花。
葉明舀了一勺送入口中,豆腐的嫩滑、鹵汁的鮮香和辣椒的刺激在舌尖炸開,讓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三公子覺得滋味如何?"老張頭緊張地搓著手。
"比禦廚做的還強。"葉明由衷讚歎。這話倒不全是客套,前世那些精致料理,反倒少了這般煙火氣。
正吃著,隔壁桌突然爆發出一陣爭執。幾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正圍著本舊書爭得麵紅耳赤。
葉明聽得有趣,那青衣書生激動得連發髻都散了半邊,另一個藍衫學子更是把桌子拍得砰砰響。
攤子上其他食客也不惱,反倒都支著耳朵聽熱鬨——這大約是朱雀大街早間固定的餘興節目。
"幾位兄台。"葉明摸出塊碎銀子放在桌上,"老板,給這桌每人加個茶葉蛋。"
他轉向書生們,"接著說,我愛聽。"
書生們先是一愣,待認出是葉明,頓時激動得語無倫次。青衣書生連筷子都掉在了地上:"葉、葉大人!您改革科舉的大恩..."
"打住。"葉明笑著擺手,"咱們就說《蘭亭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