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困難的穿過人牆的縫隙,被盔甲和兵刃帶走了所有的餘溫,最終來到了唐真的身前,未染汙泥的白袍隨著風而揚起,他束著手沉默的環視四周,人們也在審視著他,修行相對高深的人驚異於這套分身術法帶來的近乎與本體完全一致的氣息,修為不高的人則震驚於這位“真君”與那個沉默的滿身泥水的看起來呆呆的“唐苟安”迥然不同的狀態和氣場。
“我是唐真。”唐真開口,聲音淡然,他說的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於是我們知道,他隻是在強調這件事。
強調給所有想找到曾經唐真的人聽。
這包括吳慢慢、李一、薑羽,自然也包括南寧王、杜有才、儒門諸派以及天下茫茫多的英雄債。
如果是唐真的話,他會如何做處理眼前的一切?
糾纏不清的利害,敵我難分的眾人,說不出口的難處。
唐真沒有內耗,他選擇先解決最好解決的事。
何事?
唐真回過身,麵相南洲方向,看著杜有才以及遠道而來的東臨水師,緩慢開口問道:“今日午時,蟾宮被毀,儒道清水與我道門紫雲商定,南洲無主,兩家競速,清水向南,紫雲向北,前鋒相交,方是停時,若有不服,便可持劍。此事汝等可知?”
杜有才眉毛皺起,緊了緊手中聖旨,笑著道:“此話不對,不論是紫雲還是清水大夏不過都是為了南洲萬萬生民,便是遇到也該當同力,哪裡來的持劍之說。”
唐真微微點頭,似乎很讚同杜有才的話,隨後他偏著頭看著杜有才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帶著大夏兵甲,踏入我紫雲前鋒之下?難道不知紫雲之下,皆為道土?”
“真君說笑了。”杜有才眉毛皺的更緊,“紫雲如今尚未來到南洲北境,這獨木川上哪裡算是紫雲之下?”
“杜兄才是說笑了。”唐真微微搖頭。
“我既在川上,紫雲何須北來?”
說罷,他伸手抹向天空,於是本就將沉的月色忽然隱去了蹤跡,天空中泛起異彩連連,眾人抬起頭,看見道道紫色霞光從烏雲中滲出,散落在獨木川之上,猶如夢境一般,這一幕曾在天門山出現過,隻是當時唐真為了聲勢努力攪動天空,所以視覺效果更加浮誇一些,但由於那次是抹額激發,紫雲不過出現了幾息而已。
可這一次,唐真伸手抹過天空,那一道道從雲的縫隙中垂下的光簾經久不散,甚至一路向南蔓延而去。
紫雲之下,無日也明。
真君所在,無需北來。
“真君,你一個人代表不了紫雲!而且此時不是咬文嚼字的時候。”杜有才緩緩搖頭。
“我若代表不了紫雲,你和東臨水軍就能代表大夏?亦或者你們誰能代表清水書院?如果你認為聖人才能代表宗門,那你需先讓程伊出來!”唐真笑了,因為他想到程伊現在一定過得很辛苦。
唐真是紫雲仙宮的大師兄,是紫雲峰的天下行走,是道門天驕的代言人,他本就是紫雲的代表,隻是天下忘了而已。
“真君,莫要胡攪蠻纏。”杜有才終於忍不住了,他沒有再看唐真,自信張揚的唐真,讓他有些不想麵對,他看向的是滿身泥水沉默不語的唐苟安。
潛台詞是,你在眾人麵前搞出一個分身,並不代表你就變回了曾經的唐真!你以為這樣就能脫開關係了?
唐真收起了笑容,他伸手輕輕撥動身前的紫色霞光,帶著幾分無趣道:“說我胡攪蠻纏,那便是不服了?杜兄起劍就是。說來我以前確實沒機會和杜兄過手,正巧如今修為也不算高,可以和杜兄過兩招。”
這是赤裸裸的嘲諷。
杜有才臉色一時紅了,不善修行之人被點中了最疼之處。
茅草堂和東臨水軍到此本就是為了薑羽而來,是一種加注,不是真的要搏命,誰能想到唐真會忽然掀了桌子。
好在此時真正能陪著唐真掀桌子的人開口了,南寧王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甚至帶著幾分迫不及待。
“真君何不說是紫雲壓過了我大夏的兵鋒?我看是真君心中不服,打算持劍問我三軍才是!”
其實很好理解這份迫不及待,他是這裡最不希望薑羽接旨的人,之前他無法插話,因為那份聖旨是皇宮的意思,但如今唐真既然要爭,他恨不得大家立刻打起來!
殺他個血流成河才好!
唐真回過頭,他看著南寧王,像是看著一根攪屎棍。
“這位王爺,李一其人確實懶散輕慢,平日說要殺人,實則多有拖欠,但你說為什麼天下都說她殺人如麻?”
唐真也不指望對方真的知道,自顧自的解釋,“因為每一個她放出話說要殺的人,最終都死在了劍下,人們自然以為是她殺的,實則非也。那些人甚至未必死在同一柄劍下,李一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誰動的手,隻知道劍是出自北俱蘆洲。”
劍出北洲,凶手便是劍修,北洲人啊,愛死了李一!他們的行動力素來很強,而且也愛打架,你隻要給他們個借口,即便再不著調,他們也會拔劍出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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