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在姚望舒臨近百十米的時候,站在黑壓壓人群隊伍最前方的一位老人忽的跪了下去,他聲嘶力竭的喊著,“桐廬城百姓!拜見南洲獨夫閣下!”
隨著他的喊聲,黑壓壓的烏雲開始傳遞般地跪倒,桐廬山間響起了混亂嘈雜的呼喊聲,並不整齊,卻來來回回久久不肯消失。
白裙女子捧著茶壺拾階而上,她看著跪倒的人群,年輕的臉上浮出淡淡的不解。
老人把頭埋得低低的,嘶啞著嗓子繼續喊道:“還請!望舒宮仙人莫要再逼我桐廬!”
“此人乃桐廬城城主。”白子鶴看著那老人,低聲解釋道。
“我望舒宮何曾逼過桐廬?我宮宮主拜訪桐廬觀,又與爾等何乾?”於念娘皺眉喝問。
“天下誰人不知?南洲獨夫借玉蟾祖師之力壓人,脅迫南洲各宗門派遣質子,欲立南洲國!可桐廬觀已經凋零數年,本就缺少傳承,如今宮主來此不就是要帶走桐廬觀最後的希望嗎?我桐廬城依附於桐廬觀,觀興則城興,觀亡則城亡!這哪裡不是逼迫我等去死啊?!”老人似乎等這句問話很久了,他啞著嗓子高呼不止。
這麼一段話裡,到底藏了多少誅心之言?
何為借祖師之力壓人?何為質子?何為南洲國?何為帶走最後的希望?
是非真假不論,這哪一條拿出來都是要將姚望舒釘死在南洲最大惡人的首位上!
白子鶴和於念娘等人同時暴喝出聲,而月牧的隊伍中也略有些騷亂,但姚望舒隻是無聲的看著老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
站在桐廬觀,俯視其下,可見整條曲折的山道,此時正有十數道人影靜立,他們專注的注視著山腰處那抹明亮的光華,那是月牧的隊伍與桐廬城百姓交彙的地方。
看到雙方對峙,為首的老人開口問道:“施公子,此計真的會對那位血月獨夫有效嗎?”
他身旁一個披著黑袍的男子笑了笑,開口道:“觀主無需擔憂,雖然血月獨夫在九洲傳言中殺性很重,但實際上其本人並不嗜殺,更何況如今承接祖師道息,身後又牽連道門真君,很多事情她便是想做也做不得。”
老人點頭,可旋即又問道:“老朽一直很好奇,施公子為何肯專門來幫我們呢?我們兩家素來沒有交集吧!難道不怕誤了你家名聲?”
黑袍男子搖頭,“我等行事不為名聲,隻為南洲,桐廬觀算不得多麼好,但即便走的再偏,對整個南洲所造成的損傷也比不上那姚望舒一時的喜怒,其人之惡,惡在德不配位,一旦差錯南洲便危矣。”
老人笑了笑,聲音裡帶著幾分藏不住的譏諷,黑袍男子也不在意,隻是再次將目光投向山腰處,月色與烏雲交接的地方,自言自語道:“總要有人來告訴這個小姑娘,她想要的南洲,彆人未必想要!”
“除了她,沒人想要!”老人冷聲補充。
。。。
此時姚望舒已經來到了那位老人身前,石階上跪倒的老人顫巍巍的抬起頭,他看著眼前白裙如月色的女子,驚訝於她的年輕和平靜,好像自己說的那些話她完全沒有聽到一樣。
姚望舒也低頭看著老人,她想了一會,像是確定了什麼一樣,忽然道:“你們不想讓我上去,是因為桐廬觀不想我上去。”
女孩的聲音不大,不像在和老人說話,更像是自己給自己分析。
“因為他們不想見我或者不敢見我,他們在害怕?在怕什麼?”
老人在女孩的眼睛裡沒有見到任何情緒,隻看到了沉靜以及專心。
她真的不在意自己那些誅心之言,她全心全意的思考著,好像要從老人的行為上,找到一切的根源。
老人忽然感到了恐懼,那眼神代表著的是對他以及他所代表的一切的漠視,民意、名聲、尊號等等等等,那些仙人們總要考慮的東西,對於她而言,與山間的草木一樣,可有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