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死了,你為什麼要來調查?”人皇聲音淡淡的。
“因為臣乃是大夏右相,職權裡應有主管刑法。”右相依然平靜。
“可你也是清水書院的掛名講師啊,上周還在書院裡做了一場關於何為儒生的講學呢。”
大殿裡的氣壓越發的低了,人皇陛下直白的好像要把一切都掀開,他這話的意思其實是在說他的嫌疑名單裡包括了清水書院。
所以與清水書院瓜葛頗深的右相,應該避嫌。
“還請陛下明鑒,書院乃是我大夏之根基所在!書院出來的儒生為大夏如今的盛世立下過無數功勞,從朝堂到民間對此皆是有目共睹,故而無需也不可能去殺一位老邁的宮人!”右相並沒有開口,這是一位年輕的官員,他衝出隊伍立刻跪倒。
眾人安靜,右相沒有說話,人皇也沒有,大家甚至沒有看那個年輕人,誰都知道這話早晚都要說,誰說的都無所謂。
中年男人似乎又累了,他緩緩側過頭看向正啜泣不已的聞人哭,隨口般的問道:“我在禦花園裡與三全同種的那棵柏樹怎麼樣了?”
聞人哭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鼻涕和淚水,顫聲拜倒道:“奴才早上去看時,發現那樹已經死了!想來是昨夜三全公公遇害,它便也跟著絕了生息!”
“怎麼死的?”人皇繼續問。
聞人哭想了想,然後以頭鋤地回答道:“是那樹下長了一棵紫藤,那藤長的太快太好,不僅搶奪地下的營養,搶奪天空的陽光,而且勒入了樹的枝乾中,活活。。。把那陛下和三全公公一起種的樹給勒死了!!”
哭聲再次響起,依然是情真意切的悲傷。
百官在那哭聲中,手腳冰涼。
這是一種廣為流傳但甚少出口的說法,講的是大夏與中洲儒門的關係,大夏為樹,儒門為藤,樹粗壯有力,卻生而向上,無法自決。藤攀附而生,卻生而好搶,無力自主。
故而藤纏樹死,必成終局。
這話過於毒辣且武斷,所以甚少有人說出口。
想不到如今卻在人皇陛下的朝堂上堂而皇之的聽到,來日整個皇都乃至大夏都會聽到,這將是一場巨大的風波,是皇宮對清水書院為首的儒門在名節上的討伐!
這是一場戰爭!
右相的胡須顫抖了起來,他是怒的,也是怕的,怒陛下不分善惡是非,怕日後中洲大亂!
“陛下!!!”那跪倒的青年抬起頭,忽然高喊,聲淚俱下,可聽起來也遠沒有聞人哭叫的真切,可見即便你是真的心哀,也未必比得上表演的天賦。
右相忽然伸手,那青年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就無法發出聲音了,而餘下隊伍中那些跪倒的人也一時都說不出話來,官術——緘默雅靜。
右相封住了所有想開口的人的嘴,此時說出任何不合時宜的話,都可能要讓整個中洲儒門落下口舌。
“老臣忽發病痛,無法繼續管理朝政,還請陛下準我回家休養。”他緩緩躬身行禮。
聞人哭終於哭完了,他爬起身,有些狼狽的對著右相道:“童大人自行去吧!”
他又看了看其他百官,想了想道:“諸位還有病痛的,也一並去吧,不用一一告假。”
皇宮給出的這份姿態,當真是無情冷漠到讓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