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也不給眾人反應時間,人皇陛下往後一靠,淡淡的叫了聲,“聞人哭。”
聞人哭躬身應是,然後轉身高喊道:“傳——介王爺!”
堂上眾人都是疑惑,二皇子薑介?他能對皇都的局勢有何影響?
聲音遠播,很快腳步聲響起,堂上的官員忽然躁動了起來,連左相也不顧禮節的回過頭去,隻有尉天齊安靜的站在那裡,好像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之所以眾人失儀,是因為外麵傳來的並不是介王爺軟靴踏地的腳步聲,而是嘈雜的、轟轟如雷鳴的噪音,最讓人不安的還是夾雜在腳步聲中,嘩嘩的金屬薄片顫動的聲音。
那聲音在場的眾人都很耳熟,這兩天的皇都裡,那些禦林軍跑過街道時,便是這種聲響。
最先踏入大殿的是笑容滿麵的薑介,那張胖臉上依然慈悲,隻是抬頭看向人皇陛下時會不經意的閃過些鋒利的顏色。
而緊隨他身後的,則是折射日光的甲片以及重重疊疊的寬厚強壯的身影。
這是整個大夏在京畿地區的守軍諸將以及部分在京述職的邊軍將領,一眼看去主將、偏將、指揮使等足有四五十人之多,加上他們各個身披華麗的甲胄,一下子就把空出來的太和殿填補了大半,甚至讓人覺得比以前百官還在時還要擠。
左相以及官員們麵麵相覷,都有些不知所措。
要知道大夏朝堂常規是不會讓軍士列席的,除非是特殊嘉獎或者專門傳喚。
不是因為大夏重文輕武,實際的原因會有一些反直覺。
恰恰是因為大夏重武,所以軍隊無法在朝堂中得到重視的,因為大夏朝堂上的儒生各個都文武雙全啊。
簡單說,大夏軍隊的拳頭遠沒有清水書院和儒門的讀書人大,所以整個兵部隻能充作大夏力量體係中的一條支脈而已,還不算最粗的。
隻有在兩洲大軍對峙這種能發揮軍勢的戰場上,軍隊的話語權才會受到重視,所以整個大夏軍隊素來都是主戰派。
比如在獨木川立功的玄甲軍主將,那位宗將軍如今就站在薑介身後,顯然最近頗受其他將領擁戴。
“參見父皇!”薑介跪倒。
一眾將領也跟著跪倒,此時跪下,尉天齊才發現無名竟然也在人群裡,隻是過於瘦小又未戴甲,所以沒被注意到,他正乖巧的牽著一個女將軍的手,眼神安逸的不像話,哪是一隻狼,倒像一隻小狗。
不過,似乎身上有傷?
尉天齊微微蹙眉,最先聯想到的就是昨夜法源寺的那聲巨響,他本以為是餘慶那廝閒極無聊又去招惹彆人,如今看來或許另有隱情。
“倒是難得見到你們。”人皇斜眼看向這些重甲在身的軍將,語氣裡帶著絲絲縷縷的玩味。
“陛下,增派軍隊並不能控製皇都夜晚的情況。”左相忽然開口,老人聲音洪亮,語氣堅決。
這是顯而易見的,彆看這兩夜皇都的儒生與禦林軍似乎勢均力敵,隻要再加派一支或幾支隊伍好像就能壓製儒生,但要知道,清水書院到如今還沒有下場呢,隻是少部分書院的學生承擔了串聯的職責而已。
如果皇宮增派軍隊進入皇都,那清水書院自然也能掏出百十個天驕儒師來均衡雙方的力量。
到時候皇都就成了一團漿糊,水多了加麵,麵多了加水,最終把整個皇都都炸上天去。
“誰說我要讓他們夜間出動了?”人皇看了看左相,笑道:“朕隻是要他們承擔追捕和調查的職責而已,不是愛卿說要嚴查嚴審卻無人嗎?”
“兒臣願承擔此任,白日對組織暴動的刁民進行追捕,晚上則撤出皇都,讓禦林軍和汙衙控製局麵。”薑介抬首道。
尉天齊聽的都忍不住笑了一下,這完全不知羞恥的姿態倒也是一種天賦。
薑介這話翻譯一下就是,父皇你把這些軍隊派給我,我白天在皇都裡拿著你的聖旨搜尋人皇璽,順便幫你坑一下儒門和書院。
等晚上真要動手的時候,我再把位置讓給你的親兵。
這位介王爺倒是好算計,其他人還在皇宮各個秘境裡打轉,他就已經預謀對整個皇都粗暴的地毯式搜索了。
“你這不知羞恥的樣子是像誰呢?”人皇陛下看了看薑介,挑眉問道。
“父皇,天下哪有不像父親的兒子?”薑介笑意不改,父子對視忽然都笑了,有些事情藏在不言中。
“聞人哭和汙衙會給你提供名單的,記得彆把朕的皇都挖壞了。”人皇揮了揮手好像就要這麼決定了。
“陛下。”尉天齊忽然開口。
“說。”人皇看都不看他。
“懸鏡司應該也有此權。”尉天齊最近在政治上最明顯的長進,就是學會了要權。
“隨便你。”人皇的回答無比隨意,他隻怕不夠亂,多幾個人給書院添堵,又不是什麼壞事。
很快朝議結束,最先走出太和殿的正是介王爺和一眾武將,他們各個誌得意滿,彼此恭維然後拍著胸脯保證事成之後如何如何。
不怪他們興奮,大夏的軍旅難得有如此深入的參政機會,如果抓住這次,說不定以後太和殿裡分列兩排的就不是左相和右相了,而是文官和武官了。
尉天齊走出太和殿時,依然能聽到遠處傳來的他們的大笑聲。
“尉公子,你可知為何如此多的將士選擇介王爺?”左相在他背後忽然開口問道。
尉天齊回過身,發現老人背著手正看著自己,像是在考校學生,於是尉天齊躬身行禮答道:“因為介王爺素來主戰。”
左相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當然有這方麵原因,但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