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周清風降生於南陽郡安平府,一個頗有名望的世家。
父親周敬之乃是郡中推官,家學淵源,家族累世為官,積累下豐厚的家底與名聲。
而母親出身書香世族,自幼以詩書禮儀教導子嗣。
周清風,自出生起,便錦衣玉食,溫飽無憂。
身為長子,自小便被寄予厚望,七歲習文,九歲賦詩,十二歲已能以筆作賦,氣吞山河。
可即便身在富貴之中,他的眼眸中,始終少了同齡人那種輕佻與驕縱。
他沉默而堅定。
他曾在一次偶然,隨父巡行縣中,看見沿街討飯的餓殍,看見深夜河畔拋屍的婦人,看見塌屋中哭泣的孤兒。
那一日,他回到家中,跪在燈下,向父母長跪不起,鄭重發誓:
“孩兒願讀聖賢書,不為榮華,不為富貴。”
“隻為將來得一官半職,能替天下百姓開倉賑災、修橋補路、施教興學,使天下少一分饑饉,多一分生機。”
這一誓言,深深鐫刻入他的心魂。
他的父母聞言相顧而泣。
父親更是親自書下一篇《勉子銘》,懸於清風書房之上:
立心為公,修身以正,舉天下之苦難為己任,忘身利達,則可稱士。
這一篇銘文,周清風誦讀了一生。
也是這一篇銘文,最終引領他,踏上一條不歸之路。
十六歲,周清風便以一紙文章,折服主考。
十八歲,入國子監。
二十歲,參加大比,金榜題名,高中探花!
一朝名動天下!
南陽府舉府轟動,萬民傳頌。
父親泣不成聲,母親披霞衣,親自設宴三日,接待賓客賀禮不斷。
而周清風,卻依舊素衣簡行,謝絕繁宴,隻帶一支筆,一冊書,一柄劍,默默整理行囊。
有人笑他迂腐,有人嘲他裝腔作勢。
但更多的人暗中讚歎:
“真是君子之風,不墜家門。”
朝廷賜官。
初任順陽縣丞,主理一縣賦稅、河堤、糧倉、戶籍、法務。
順陽縣,乃苦地。
連年水患,民不聊生,地方吏治敗壞,盜賊橫行,士紳欺民,兵役橫斂。
新官上任三把火。
而周清風,卻沒有點火。
他先行微服出行三十日,親眼見、親耳聞。
然後——
第一道命令,清查地契、量田冊。
第二道命令,廢除苛捐雜稅,調整賦役。
第三道命令,改兵役為募兵,立農役輪流之製。
三個月,順陽縣民怨大減。
半年後,糧倉盈滿,河堤固若金湯,流民自願歸附。
一年後,順陽縣被朝廷評為“天下五善治”之一。
而周清風,也從此一飛衝天,被召入京都,官拜侍禦史!
進入朝堂,他終於明白,這裡並非單靠清廉與正直就能立足的地方。
京都高樓林立,玉台朱閣之間,卻暗藏殺機無數。
權臣勾結,宗室爭鬥,朝堂之上,每一個溫文爾雅的微笑背後,都是萬丈深淵。
正道並非坦途,忠臣亦難全身。
此時正值儲君之爭最熾烈之際,三皇子趙元齊最受寵愛,少年得誌,才略超群,被譽為“儲君之選”。
這位三皇子早早地向周清風拋來橄欖枝。
在一次宮廷宴會上,眾多新科進士列席,玉案前燈火輝煌,仙樂悠揚,帝王端坐高台之上。
席間,三皇子舉杯而起,攜幾名俊彥,徑直走向周清風。
他身著暗金龍紋蟒袍,腰懸寶玉,氣度軒昂,風采照人。
舉杯之時,笑容親和,言辭溫潤:
“清風兄,有誌於為國為民者,豈可獨善其身?”
“與我同道,待將來大位在握,必以國士之禮相待,共濟天下!”
一席話,道破了許多人的心思。
畢竟,在朝堂之上,想獨善其身不過是奢望。
多少寒門子弟、名門世族,在皇子一句承諾之後,便心甘情願折腰,獻上忠誠。
滿堂賓客側目,靜待周清風回應。
有的眸中帶著憐憫,有的眼底藏著幸災樂禍。
在這等天恩之下,誰敢抗旨?
可周清風,隻是輕輕一拜,目光清澈如洗滌過的江河,不染一絲塵埃:
“微臣學淺才疏,惟願守本分,不敢妄談國事。”
九個字,字字如鐵。
既無咄咄逼人,也無阿諛奉承,恰到好處地將自己抽離出權力漩渦。
三皇子的笑容微微一滯。
眼底深處,閃過一縷極其隱晦的冷意。
他笑著放下酒杯,語氣溫柔如初,卻再未言及半句拉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