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四月份,可涼州城夜裡還是冷得讓人發寒。
霍衍點起帳內的燈油,墨玉送了一盆炭火進來,放下後就出去了。
帳內有了亮光,霍衍第一眼看向自己的桌麵。
他雙眸微亮,映照出燭火的亮光。
走向桌子,身上的鎧甲“叮當”作響,他低著頭翻著桌上堆成小山般的信件,沒忍住唇角上揚,本來淩厲的輪廓在燈下忽地柔和下來。
他先看封麵,最上麵的每一封都寫著:爹爹親啟。
字跡從最開始的歪歪扭扭再到後麵的輕車熟路,已經隱約可見筆鋒。
霍衍沒急著打開,隻是在小山堆信件裡翻著,一直翻到最下麵,赫然出現了和前麵的信封截然不同的字跡。
上麵寫著:霍衍親啟。
霍衍盯著那四個字,熟悉的行書字體,瀟灑飄逸又不失優雅,時隔十年再次出現在他的麵前。
他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些什麼,但驀地鬆了口氣。
隻是一直緊盯著那四個字,又生出些不滿意來。
從前都是寫“阿衍”,怎麼如今變成連名帶姓的“霍衍”了?
他眉頭微皺,到底還是打開信,細細讀了起來。
越看霍衍的眉頭越皺越緊,從桌底下打開一個木箱,裡頭整理放著許多信件,信封上寫的都是“阿衍親啟”。
他隨意拿出一封來,打開裡麵的信紙,上頭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好幾頁,記載了京城發生的各種大大小小的事。
再對比這次元昭的信,內容少得可憐,隻是說了些他走之後發生的一些大事。
一頁紙隻寫了一半出頭,最後同他寫道,
“其餘瑣事小玉寫了很多,我就不多贅述。”
“小玉熱衷給你寫信,故而寄過來的信太多,你若事忙可慢慢看,一月回一封即可。”
這話似乎是在給他解釋她寫得少的原因。
霍衍盯著那張紙看了半晌,忽而又無奈一笑。
算了,能給他寫已是極好。
他將元昭的信讀完先放到一邊,開始拆元祁玉的信。
“爹爹,今日乃您走後第二日,今在何處?娘親言往西北,路途遠……今日與兄姐共聽課,然有許多不解,念爹爹之言,勉力聆聽…………”
“爹爹,這幾日宣哥哥與二姐姐吵架……玉不懂為何生氣?玉不理,安心寫信……”
“爹爹,聖女是誰?她為什麼要稀飯…為什麼要喜歡你?一見中青是什麼意思?爹爹喜歡聖女嗎?……”
“爹爹,今日隨娘親往三皇舅處,三皇舅微凶,然怕娘親……”
“爹爹,今日行頑皮之事,於一惡人麵上繪紅梅……紅梅乃娘親所授,娘親繪紅梅,又繪小玉不解之大紅花,言是鳳凰花……娘親常佇立院中枯樹之下,久而不去……”
……
燭火昏暗,明滅映照在霍衍分明的輪廓上。
他的神情隨著心上的內容不時轉變,時而微笑,時而疑惑,時而挑眉。
元祁玉的信,幾乎是一日一封,將他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都記了下來。
有他自己的,有娘親的,有妹妹的,有哥哥姐姐的……
霍衍看著信上他偶爾塗塗改改,或是一個字寫了幾遍才寫對,旁邊有時還會出現彆的字跡……
他仿佛能看到京城公主府的書房裡,一大一小在桌前各自做自己事的場景。
這一刻,仿佛千裡之外的人就在自己眼前,他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