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當媽,我也是第一次當兒子。
因為各自成長的環境裡,均沒有什麼優秀的參考目標。所以,也僅能憑借著母子天性,用著自以為正確的方式,努力地愛著彼此。
人之初的善惡,暫且不論。
隻說人性複雜,兼有美醜。
她隻想我成為世界上最完美的兒子。
我隻願她可以是全天下最優秀的母親。
提要求的同時,我們卻忘記了包容。
沒有誰可以改變她,哪怕是“母親”的身份。就像沒有什麼可以扭轉一個人青春期時的叛逆,哪怕是“兒子”的角色。
扯得遠了。
隻說我在臨去北京之前,尚比我的爺爺要矮上一頭。可才不過一個月後歸來,爺爺再看我時,竟已經需要微微的仰視了。歲月的變化,在那一刻有了具象的體現。對望間,我們爺孫二人,相擁而泣。一旁正剁著酸菜,準備包餃子的奶奶,亦受這情景感染,偷偷地抹起了眼淚……
這一刻,爺爺俯視著正躺在床上的我。
那灼熱的目光,令我不敢直視太久。
出於想念,我的眼神在經過了幾番躲閃後,最終情不自禁地落在了他那全然蒼白的頭發之上。
我的爺爺,那個在我的印象裡,健步如飛十餘裡,大氣都不帶喘一下的壯年,仿佛突然就老了。
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在他那夾雜著些許失望的神情裡,更多的是對我的心疼。
受這份心疼的左右,他看著我的目光,最後變為了慈祥。
迎著他慈祥的目光,我隱忍了數年的眼淚,頃刻間決堤。
爺爺張了張嘴,終於還是半個字也沒能說出口。
不在他身邊生活的這些年裡,我確實如他所願的,擁有了豐厚的物質。但卻似乎永遠的失去了,生而為人本該擁有的快樂與自由。
我突然很想開口,求他帶我離開。
可我不能才在一個“拖累”的身份中“死去”,轉身卻又拾起了另一個名為“累贅”的角色。
我又很想擠出一個,可以使他安心的笑容。
但卻無論如何也止不住,那些噴如泉湧的淚水。
爺爺越是不說話,我的淚,就越是無休止的流。
即便如此,我卻始終不敢哭出聲音。
我怕會驚動了隔壁的老龐。
若是被他知道了,我竟然在我的爺爺麵前,表現出了委屈的意味,並且轉告給了我的媽媽的話。
我一定又會挨罵。
媽媽一定會指著我的鼻子,極為憤慨的怒吼道:“你要是想回你爺那就趁早回去!我可不留你!”
又過了好久,爺爺終於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我的房間。
自始至終,我倆沒有發生過半句對白。
我甚至都忘了,要叫他一聲“爺爺”!
可惜的是,爺爺接下來的做法,還是沒能使我逃過,被罵的命運。
他竟然把老龐從屋子裡叫到了客廳,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多好多話。
我當然無法知道,爺爺在臨從這個房子離開之前,到底都和老龐說了些什麼。
我隻知道,當我的媽媽下班回來後,沒多大一會兒,便怒氣衝衝地推開了我的房門,竄到我的床邊,指著雙眼紅腫、精神萎靡的我,厲聲質問道:“你都和你爺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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