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掏出煙盒,掀開蓋子,借著月光,簡單地晃了晃,又大致地數了數,點頭讚歎道:“嗯,那你運氣還挺好,抽到真‘中華’了!”
聽我話裡有話,王磊略一遲疑,忙將“煙屁”從嘴裡抽出,舉到眼睛的位置,仔細觀察了一陣,矢口道:“我屮!這他媽的咋是‘葡萄’啊?”
見我與丁祥引俊不禁,他眼珠子一轉,又極為誇張地猛吸一口,自我找補道:“果然是一根在中華煙盒裡待久了的葡萄,連我這個老煙民都分辨不出味道了!”
說罷,他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眼睛眨了好半晌,賣弄道:“那句話怎麼說來的?什麼赤什麼黑的?”
我剛欲開口,卻被抽到了“真”中華的丁祥,搶先開口道:“這叫‘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
話音剛落,王磊與婷婷同時驚呼道:“我屮!牛逼!牛逼!”
極少說臟話的婷婷,不僅開口說了“屮”。
崇拜之餘,她還重重地拍了丁祥的肩膀一下。
我的“占有欲”,一直很強。特討厭自己的女人,與彆的男生“舉止輕浮”。
麵色雖是如常,心中卻是極為不悅。
用一個極快的語速,接著“背誦”道:“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是以君子必慎其所處者焉!”
當我這個滿嘴臟話的“狗嘴”裡,竟然一股腦地吐出了這許多“象牙”時,王磊與婷婷看向我的目光,已不再是崇拜那麼簡單了。
王磊張大個嘴巴,每次抽煙都恨不得將過濾嘴也抽掉一半的他,任由那大半支“中華牌葡萄”從嘴中滑落,亦渾然未覺。
與我關係最為“親密”的婷婷,看向我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那般。
就連同樣曾為“學霸”的丁祥,也忍不住讚歎道:“我屮,你還能背下來全文呐?我早他媽忘了!”
見狀,我不免有些沒來由地心酸。
擺了擺手,打趣道:“初中語文課本上的原文而已,有什麼好驚訝的?難道你們沒有上過初中嗎?”
前一句,是對丁祥說的。
後一句,是對王磊說的。
說這兩句話時,我卻是全程都看著婷婷。
作為“九年義務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四人當然都上過初中。
可就是這成長軌跡截然不同的四個人,竟在那一晚卻湊到了一起,被“警察”嚇的慌不擇路,杯弓蛇影!
感歎於命運的奇妙之際,我又瞄了丁祥一眼。
他低著頭,吸著煙,若有所思。
這個本來該當“學習委員”的原“十八班”班長大人,此刻的心裡,又會想著什麼呢?
開學時的全班第一,跟我這個常以曾考過全市第二的“文藝委員”混了一年之後,竟淪落到了“回讀”的地步。
再又一起混了兩年之後,一中的堂堂“學生會主席”,竟又變成了黑燈瞎火裡胡亂逃竄的“老鼠”!
對於他來說,我就是那個“不善之人”,“鮑魚之肆”,“盛漆之黑”吧!
可誰又影響了我呢?
我這個天才,怎麼就自甘墮落到了這種地步呢?
一個天才的身邊,不應該是另一群天才嗎?
怎麼我的身邊,卻是一群能被“初中課文”驚掉下巴的“俗人”呢?
要麼,就是我一直以來的“自視甚高”,忽略了自己實則“不倫不類”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