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水國氣候溫潤,四季分明,但年年正月幾乎都要下雪到十五前後。
一過辰時,劉暮舟便帶著鐘離沁往宋家走去。
一來是拜個年,二來是有些話必須要問出來了。
可剛剛走到北峽鎮中,李卞便傳來了消息。
“方才小寒姑娘傳信,說神水國早朝,段靈修托人遞上血書,說要去琴瑟湖畔的段氏龍興之地為皇帝祈福,皇後請求同行,太子聞言,也打算同行。定在正月十五到琴瑟湖,他們大約在十三出發。”
劉暮舟聞言一笑:“狐狸尾巴算是漏出來了,那我也能多待幾日了。”
鐘離沁手提一包桃酥,她愛吃這個,去拜年也就送這個了。
聽見劉暮舟與李卞的心聲交談後,鐘離沁輕聲道:“陪你去一趟琴瑟湖後,我至多能送你到當年你第一次坐雲船的渡口。之後我就得回家閉關了,三年之內我必結丹。”
三年……劉暮舟咋舌不已,嘀咕道:“三年後,才二十七歲而已,就是金丹了……”
說起這個,鐘離沁突然取出一根紅繩,輕聲道:“伸手出來。”
劉暮舟便伸出左手,鐘離沁立刻將紅繩綁在了劉暮舟手腕。她又露出自己的右手手腕,也係著紅繩。
“咱倆都是本命年,得帶點兒紅。”
劉暮舟哈哈一笑,嘀咕道:“不行我買一身鮮紅衣裳穿。”
鐘離沁隻是翻白眼,給你買了你也不會穿。
三言兩語間,已經到了宋家宅子。
宋青麟跟陳櫻桃正在門前鏟雪,堆了個肥肥胖胖的大雪人。
陳櫻桃一轉頭,瞧見劉暮舟二人,趕忙站直了身子,嘿嘿笑道:“就知道你們來呢,快進去!”
劉暮舟看了一眼宋青麟,而後言道:“櫻桃,你先帶你沁兒姐進去,我跟他聊兩句。”
陳櫻桃聞言,看了一眼宋青麟,後者微微點頭之後,陳櫻桃便笑嘻嘻的拉起鐘離沁,邊走邊說道:“宋叔叔聽說劉大哥帶來個可好看的媳婦兒,想瞧瞧卻又不好意思去,今日讓他好好見識見識。”
鐘離沁笑了笑,其實心中長歎一聲。
她總還是沒把宋正程從壞人的角色轉變過來。
待鐘離沁進門之後,劉暮舟趕忙拿出上次魏東水煙裡夾帶的水煙壺,裝填了一發。
這一幕看得宋青麟直咋舌,忍不住罵道:“你他娘的要再染個賭博跟逛青樓的毛病,就吃喝嫖賭一樣不差了。”
劉暮舟聞言,氣急而笑:“我敢嗎?少咧咧,說正事兒。”
頓了頓,劉暮舟便說道:“我昨日去了霞姨當年落腳之處,找了山君與土地查她下落。得到的結果是,她落腳沒幾日,便被人擄走了。那人修為絕不會在金丹之下,甚至可能是個元嬰修士。但具體是誰,無從查起。”
確實無從查起,當年劉暮舟隻是個小船夫,宋青麟還是個囂張跋扈的闊少爺。
宋青麟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你覺得是因為宋橋所留的東西,小娘才被擄走的嗎?”
劉暮舟點了點頭,又道:“昨日被沁兒一句話點醒了我,我們返鄉有顧念家鄉的意思,你說杜湘兒返鄉,圖什麼?我反正不覺得她是會感念骨肉親情的人。之前說是找你退婚,醉翁之意可不在酒。”
宋青麟揉了揉眉心,呢喃道:“把她宰了行不行?以你那山上實力,現如今平推了龍背山都不在話下。”
劉暮舟搖頭道:“推了也就推了,但然後呢?不過一時爽利,真正在背後算計你的人,線索可就斷了。”
宋青麟歎道:“那你想如何?”
劉暮舟猛吸一口水煙,按順口溜,便是上頭燒火下邊兒開,咕嚕咕嚕好一番。
“得讓宋叔叔給我撂個底兒,我得知道那東西究竟是什麼。”
宋青麟點頭道:“進去之後,我們一起問吧。對了,你打算幾時離開?”
也不隻劉暮舟要走,宋青麟也要回芝蘭山的。不過他那座山頭兒空空蕩蕩,也不著急,打算過完正月再離開。
劉暮舟吐出煙霧,輕聲道:“十二吧,先北上再南下。起初是打算蜀地一遊的,但我想了想,還是直下昆吾,早去早回嘛!”
說起這個,劉暮舟就有些擔心蘇夢湫。
自己這個當師父的,其實什麼都沒來得及教呢。
而且劉暮舟不可能帶著她一起南下,實在是變數太多,讓她待在這裡,反倒安全些。
唯獨能自我安慰的話,便是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了。
劉暮舟並不知道,此刻的渡龍山上,鐵錘敲擊鐵器的聲音不斷回響。易悟真在住處開了爐,在鑄造人生之中的第一把劍。
院子另一側便是香芸的酒坊,她也在辛苦釀酒,香藤跟月淓在一側打著下手。
至於蘇夢湫,則是以自身烈火,為易悟真的爐子添火。
陸萃潼與虞丘采兒過了欲來橋,走了沒多久便到了這院子。
離著老遠便瞧見易悟真在打鐵,陸萃潼不解道:“這易悟真也是靈台修士了,煉器真是這麼煉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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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丘采兒搖頭道:“葉頡那家夥沒來,不然可以問問他。”
說話時,一股子酒氣從身後傳來,不用想都知道是葉仙城。
老頭子一邊往院子裡走去,一邊說道:“煉器師與鑄劍師,那是兩回事。但不管是煉器還是鑄劍,都要從打鐵開始學。總得知道如何才能將鐵塊兒之中的雜質祛除、如何才能使得劍身柔而劍鋒勁,日後才能引火以靈氣鑄劍。”
虞丘采兒撇了撇嘴,對陸萃潼說道:“賣弄起來了?”
陸萃潼笑道:“賣弄唄!誰叫人家是為數不多的六品煉器宗師呢?”
正說話著呢,遠處鐵錘落在劍身,突然之間便有了一團古怪漣漪四散開來。
隨著易悟真的鐵錘不斷落下,漣漪越發的多,就像是一條魚在水中掙紮,掀起的一圈兒圈兒水波似的。
虞丘采兒與陸萃潼兩位劍修,對視一眼之後,眼中皆露出詫異神色。
這……什麼情況?打鐵竟然能打出劍氣來?還是極其鋒銳的庚金劍氣?
蘇夢湫也察覺到了這種古怪,可抬頭看易悟真時,卻發現這家夥隻是專心打鐵,心無旁騖。
青瑤瞬身而至,望著打鐵打出劍氣的易悟真,忍不住咋舌道:“還真是人如其名,悟真?從未養劍之人,首次鑄劍,竟然悟了劍氣?”
彆人都還在詫異呢,葉仙城卻道:“你們都看錯嘍,這不是劍氣。”
就連青瑤也是一愣:“不是劍氣?那是是什麼?”
酒糟鼻老頭兒微笑道:“嚴格來說,不是他的劍氣,而是他所鑄之劍,自行散發的劍氣。”
青瑤詫異道:“還有這種事?”
但葉仙城一轉頭,望向虞丘采兒。
“就像你的劍,不就是劍有靈,自身便攜帶寒冰劍氣嗎?這便是遠古鑄劍師的本事!天底下的劍,大致分兩類,我是說靈劍仙劍。一種是像風泉那般,鑄劍之時便已然有了自身之氣。一種是像我所鑄之劍,得靠人養。前者門檻兒更高,挑主人。我這徒弟,資質是愚鈍了些,但做事認真,沒想到還有這般機緣?”
可話音剛落,那股子漣漪似的微弱劍氣便自行消散。
陸萃潼疑惑道:“怎麼又沒有了?”
葉仙城灌下一口酒,笑道:“大廈建成,非一日之功,且得練呢。”
說著,他邁步走去酒坊,偷摸接了半壺酒。
其實香芸瞧見了,但也當做沒看見。
可此時,葉仙城突然說道:“你們兩個小冤家,得分開幾年了。”
香芸聞言,趕忙轉頭,疑惑道:“師父?什麼意思?”
葉仙城笑盈盈望向易悟真,而後輕聲道:“既然展現了天賦,就不能讓這份天賦白白浪費了。我的衣缽都傳給了你們大師兄,他手中有一方小天地,是當年某個人送給我的。在那方天地,他才能磨煉鑄劍之術。”
虞丘采兒聞言,嘀咕道:“葉疾會認你這個新弟子?”
葉仙城麵色微微一頓,搖頭道:“曉不得呀,試試唄。”
說完,他猛灌一大口酒,轉身搖搖晃晃離去。
陸萃潼微微一笑,其實心中是很好奇的,於是以心聲問道:“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