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了一番鋪子在何處,下船之後劉暮舟便帶著鐘離沁往渡口鋪子走去。
說起來,當年連那個少年人的名字都沒問,故而這次劉暮舟隻想遠遠看去,壓根兒就沒想跟他見麵說話之類的。
玉帶山不是什麼大山頭兒,與北邊兒那個爛酒山一樣,機緣巧合之下將渡口弄到手中的,故而這渡口其實最多就是停靠幾艘過路渡船補給一二,坊市與劉暮舟後來所見那些,也壓根兒沒法兒相提並論。
走了幾步,鐘離沁說了句:“昆吾洲風土人情與瀛洲相去甚遠,讀書人鳳毛麟角,江湖人卻到處都是。到了那個地方,你可以讓心境自由一些。”
劉暮舟聞言,問道:“你南下一趟,就沒交個朋友什麼的?”
鐘離沁白眼道:“你以為我是你啊?出門一趟仇家朋友分對半兒?我又不是好交朋友的人,隻能說有幾個熟臉兒。當時去扶搖樓請教劍術的,有個雪龍山女修,叫顧白白。”
說話時,鐘離沁笑盈盈盯著劉暮舟,言道:“人也長得很不錯的,你到時候可以認識認識。”
劉暮舟嘀咕一句:“什麼顧黑黑,昆吾洲有雪嗎?”
鐘離沁則是翻了個白眼:“還有,除扶搖樓之外,你彆覺得其餘十一樓就自家人。金木水火土各有兩樓,都在爭誰才是老大。就像獨孤八寶拜師的鎮野樓與那稼嗇樓就一直在爭。屬木的青陽樓與曲直樓、屬火的赤焰樓與炎上樓,還有屬水的盛德樓與潤下樓、屬金的從革樓與庚辛樓。也就扶搖樓與瑤華樓不那麼大打架了,畢竟嚴格來說,這兩樓不在五行之中。不過……你這個樓外樓弟子,在十二樓之中都不會太受待見的,就算是扶搖樓,恐怕也就曹同對你有個好臉色了。”
這個劉暮舟倒是想到了,他雖然沒有做那劍魁劍首的心思,但如果保住樓外樓時需要,他到時候也隻能依次問劍十二樓了。
因為樓外樓壓根兒就不是十二樓之一,古時便是劍魁所處之地。是老爺子太強勢,收的弟子也強勢,弟子的弟子更強勢……故而看起來是樓外樓一脈相承。可事實上,規矩是十二樓皆服氣才能算是樓外樓弟子。
劉暮舟心聲,就是我這個蓋塵弟子,不那麼強勢。
說著,兩人已經走到了一處鋪子。
隻遠遠一看,鐘離沁竟然瞪大了眼珠子,咋舌道:“記得當年我讓表哥帶給你兩身衣裳不?”
劉暮舟點頭道:“記得呀,我可寶貝著呢,後來一身給了夭夭,一身給了夢湫。”
想起來就肉疼,兩身衣裳五百大錢!都夠渡龍山發一年俸祿了。
鐘離沁指著鋪子,說道:“那是木桑山的天蠶絲所製,對現在的你而言沒什麼用處了,當時我買的是最貴的。你看那鋪子裡,雖然不是純天蠶絲的衣裳,卻摻雜了一些,我看大約有個兩三成。雖然沒法兒像給你的一樣能刀槍不入抵凝神一擊,卻也能讓靈台修士乾瞪眼。這玩意兒,賣得貴還不愁賣啊!看起來你當年隨手幫的少年,後來有了大機緣呀!”
劉暮舟還在愣神兒,卻被鐘離沁硬拉著往裡走去。
“當年我做衣裳都是打著山外山名聲插隊的,木桑山好像是這近兩三年才開始在外開鋪子的,看來這些年大家都不掙錢啊!”
正說著呢,便瞧見不遠處走來一群人。遠遠望去,就是一塊兒白豆腐之中多了個黑點兒。
一共就六個人,其中五個從頭到腳都是白色的……
唯一一個穿著黑色錦衣的年輕人,劉暮舟一眼便認出來了,那不就是當年的少年同行兒?
他跟在個白衣青年一側,略微躬身。後麵還有四位女子,也是一身白。
劉暮舟忍不住嘀咕一句:“這是一個宗門的人?全穿白的?還真有這樣的?我可就在話本裡見過。”
話本小說之中,一個宗門全穿一個顏色,多是白的。也不知道有些人咋想的,一座山的煉氣士得穿製服?
鐘離沁湊到劉暮舟耳邊:“賣衣裳的山頭兒才這樣,為了顯得他們的布好,便都是白色的。”
這話劉暮舟聽懂了,也就是說,那些白衣便是木桑山修士嘍?
果不其然,還沒等劉暮舟問呢,最前方的白衣青年便抬手理了理頭發,長歎一聲:“言煦啊,木桑山給了你這麼多方便,不是你多厲害,完全是看在你姐姐的麵子,曉得嘛?”
後方黑衣趕忙點頭:“言煦明白,這幾年多虧了周兄照顧。”
白衣青年笑著點頭:“我這趟隻是路過,當然不是來找你麻煩的,隻是想告訴你,人在江湖便有人情世故,我與人方便,求的是人與我方便。人要是不給我方便了,你說我為何要給人方便?”
說話時,正好走到了那處成衣鋪,白衣青年便笑盈盈的看了一眼鋪子。
黑衣自然看到了他的舉動,故而也點了點頭,輕聲:“言煦明白。”
白衣青年點頭道:“那就行,天也不早了,我還得去彆的渡口巡視,需要給言師妹帶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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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煦聞言,笑著抱拳:“周兄放心,我會給姐姐傳信的。”
白衣青年立刻笑嗬嗬點頭:“那就行,言煦啊!要會做人呢,曉得不?”
言煦點頭道:“言煦受教了。”
說完之後,白衣青年便往渡口走去,隻留下那言煦一人站在原地,麵色凝重。
鐘離沁看了一眼劉暮舟,輕聲道:“看樣子是這小子的姐姐擋了方才白衣的路了?”
劉暮舟點頭道:“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也是此時,言煦身後突然出現一道中年身影,肥頭大耳的還穿著一身布衣。
“小言呐,周公子所言也有道理,你說你姐姐當年拜入木桑山,幾年功夫便負責看管監督出貨了,而那周公子也負責在外開鋪子,要是兩人互不相讓,那不就乾起來了嗎?”
言煦轉過頭,無奈一笑,抱拳道:“山主,這幾年掙的錢,不少了吧?”
中年人乾笑一聲:“哪兒會有人嫌棄掙的錢多呀?有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交個朋友,人要學會變通嘛!”
說話時,中年人也看了一眼鋪子。
言煦點了點頭:“山主,我好好想想吧。”
中年人微微一歎,而後拍了拍言煦肩膀,獨自離去了。
言煦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一轉頭,正好瞧見鐘離沁挽著劉暮舟胳膊,就站在街道對麵。
劉暮舟還是一身青衫,一邊掛著酒葫蘆一邊挎劍,鐘離沁則是背著劍。
見言煦看來,劉暮舟給鐘離沁使了個眼色,剛要轉身呢,卻聽見對麵傳來一道略微發顫的聲音:“恩公?是恩公嗎?”
劉暮舟聞言,慢慢轉頭看向言煦。鐘離沁則是一臉詫異,問道:“他變化如此之大,這你都認得出?”
言煦三步並作兩步跨過長街,離著劉暮舟還有一丈遠呢便撲通一聲跪下以額頭點地:“快十年了,言煦時時刻刻想著恩公,又怎麼會認不出。”
這麼一跪,引得街麵上不少人側目,甚至有些鋪子裡都鑽出來人,就是瞧瞧言煦下跪。
一看這言煦早已在此地混的有頭有臉。
劉暮舟一步上前扶起言煦,滿臉無奈:“怎麼都這樣?有什麼好跪的?快起來吧。”
言煦這才抬頭看向劉暮舟,雙目已然變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