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將墜,靜謐山林之畔,除了那位來路不明的劍修鼻息,還有燕紫雲茶壺中的茶水沸騰聲音。
樹下長桌之上,燭火風中亂舞,燭影月影杯中影,倒是對影成四人了。
此時的劉暮舟穿著一身樸素青衫,模樣尋常,隻坐在屋簷下而已。
他看燕紫雲煮茶,總覺得怪怪的,有種九尺壯漢搖擺腰肢跳軟舞的感覺。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劉暮舟便詢問了一句:“他多久能醒?”
燕紫雲淡淡然答複:“此人受了內傷,我看不出是怎麼受的傷,但療傷都是那麼回事兒。我方才疏通了他的經絡,他醒來不會太慢,但內傷要自己調養。”
這倒說的是實話,以燕紫雲的修為,還做不到幫其恢複。
話鋒一轉,燕紫雲卻又突然說道:“待他醒來之後,你就帶他離開吧。仙羽門你也看到了,就是如今破落模樣,過不了多久還要搬走。”
劉暮舟緩緩起身,走到桌前搶過一杯茶水,而後言道:“之前與一位師姐問路,她說你是個頂有擔當的人,可我看著,不像。”
聽到這話,燕紫雲倒也不惱怒,隻是呢喃道:“擔得起才是有擔當,擔不起就是害人。既然我不知道什麼事情是我擔得起的,那我索性混吃等死,也就不害人了。”
劉暮舟坐在燕紫雲對麵,微笑道:“就是說,做得多錯的多,不做不錯是吧?”
燕紫雲抬起頭,詫異道:“你騙我?你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吧?”
劉暮舟又抿了一口茶水,而後輕聲道:“家貧是真的,爹娘死了也是真的,養我長大的人被人害死了也是真的,學本事為了報仇更是真的。”
但燕紫雲不是太想接這個話茬兒,隻是說道:“你還是太年輕了,等你年歲大一些,就會知道有時候好心是會害人的,就像你說的,做得多錯的多。”
劉暮舟笑道:“我還有後半句呢,吃的多拉的多,不吃不拉,不如不吃是嗎?”
燕紫雲隻淡淡然一句:“詭辯。”
劉暮舟笑了笑,搖頭道:“你說是就是吧,我也明白你為什麼不願意救人。來的路上我就碰見四處貼著海捕文書,即便是死的,找到也能賞百金。假設我們是鄰居,即便我沒有掙錢心思,可你是什麼心思就難說了吧?”
燕紫雲點頭道:“這是一個原因,有的人不遭受某些誘惑的話,或許一生都是好人。我甚至覺得讓小兒持金過鬨事的人,比搶金子的人更惡。當然還有彆的原因,像你說的,被搜捕的人躲進良家,良家自以為是在行善,可追兵趕至他攔得住嗎?攔不住的,而且不止救不了人,還會搭上自己一家。兩者相論,我倒是覺得不貪財也不救,倒是最大限度保住了自己,也保住了良心。”
劉暮舟一樂:“養我長大的是個讀書人,我自覺能說了,你比我還能說啊!”
說著,劉暮舟不經意的掏出那份海捕文書,裝模作樣的與黑衣劍客對比了一番,而後微笑這將畫像側向燕紫雲,“你放心,他明顯不是被追殺的人。拿到這海捕文書的時候我還問過,當時那位官老爺喝多了還是怎麼著,說的有點兒多。怎麼說的來著?哦對,是說他們不知道此人犯了什麼罪,皇家要捉拿此人。我當時嘴比腦子快,又問皇家為什麼追殺他?那位官老爺說啊,是一頭蛟龍要找他。”
說著,劉暮舟嗤笑一聲:“天底下哪兒來的蛟龍啊!”
起初燕紫雲都沒抬頭,聽到蛟龍之後才微微一抬眼,結果瞧見畫像之中的人後,猛然將身體前傾,自劉暮舟手中搶來畫像。
看了片刻,燕紫雲死死皺著眉頭,而後沉聲道:“你說老蛟追殺他?”
劉暮舟趕忙搖頭:“我也是在路上被硬塞了一張,於是好奇問了兩句。可不是我說的,是塞給我海捕文書的官老爺說的。”
燕紫雲深吸了一口氣,猛的起身,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便禦風而出。
劉暮舟則是笑盈盈的取下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碗。
隻要是個人,就有在乎的事或物,誰都不會例外的。
可劉暮舟正要伸手去拿茶碗呢,一道黑影突然撲來搶過茶碗,將茶水一口飲儘。就這還不夠解渴,他乾脆提起茶壺,將滾燙茶水就這麼灌入嘴裡。
劉暮舟見狀,咋舌道:“你姓朱吧?”
年輕人深吸一口氣,一屁股坐在燕紫雲的凳子上,然後才答複道:“為什麼說我姓朱?”
劉暮舟一樂:“你不怕開水燙啊!”
年輕人撇嘴道:“你無聊不無聊?不過說起來,還是多謝了。”
劉暮舟一笑:“謝我作甚?應該謝方才那家夥,叫燕紫雲。”
年輕人往東掃了一眼,而後答道:“那人有些呆,你要沒給我服下丹藥,僅憑他給我疏通經絡,就跟喝醉了去捏腳刮痧似的。看起來沒啥用,實際上也沒啥用。”
事實上劉暮舟在與燕紫雲閒聊時年輕人便醒了,隻是他需要讓劍氣遊走以滋養經絡,順便還要煉化來這麼的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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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又灌了一口滾燙開水,然後撇眼望向劉暮舟,說道:“假麵去掉吧,哄騙方才那個半桶水還行,卻騙不過我。”
劉暮舟微微一甩頭,便恢複原本麵容。他看著那年輕人,笑問道:“不姓朱姓什麼?此地距離盛德樓不遠,你是盛德樓的?”
哪成想年輕人搖頭道:“不是,他們名字起得跟飯館兒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學劍是用來做菜呢。練武的,不是天底下用屬水的劍修都是來自盛德樓與潤下樓,我是個散修。”
劉暮舟笑道:“巧了,我是個遊方在外的江湖武夫。”
話音剛落,兩人異口同聲:“貴姓?”
相視一笑後,結果兩人又齊齊開口。
一個坦然道:“姓楚。”
一個大大方方答複:“劉暮舟。”
互換姓名的一瞬間,劉暮舟突然想到了什麼。而那姓楚的,也皺了皺眉頭,呢喃道:“劉暮舟?有些耳熟啊!你哪裡人?”
劉暮舟答複道:“哦,算是魁山國人氏,不過很小就離家了。”
說話時,劉暮舟打量著眼前年輕人。原本是打算跟著燕紫雲去的,但現在……要是帶上這小子,兩個身受重傷的,不打起來就怪了。
於是劉暮舟笑著取出水煙壺,一邊灌水一邊問道:“叫什麼不能說?”
年輕人一笑:“倒也沒什麼不好說的,楚隱山。”
劉暮舟笑道:“隱於山中麼?那楚兄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做什麼?我路過此地,見了一些事情,所以多留幾日,想看個究竟而已。”
楚隱山聞言,使勁兒揉了揉眉心,而後沉聲道:“我是專程來此的,有些人有些事我本來不想管,是懶得管,因為本就不在乎。可事情鬨得太大,弄得我下不來台,不得不來給自己討個公道?”
劉暮舟聞言,問道:“我與楚兄一見如故,既然楚兄找人,我自然要幫忙,不過為什麼我總得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