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們被安排在車站附近的旅店休息。
田春達等人一直試圖與“雪花山莊”聯係,但電話怎麼也打不通了。
電話又打不通了。李玉芝並不像先前那樣狼狽。她從自己的半導體收音機裡已經聽到廣播,知道了警察以及旅客的親屬們正集結在K鎮,其中有自己的爸爸和媽媽。大廳裡的電視機也播放過同樣的新聞。
晚飯時,餐廳裡雖隻剩下三個人了,但多少出現了一點巳消失了的歡快情緒。
“已經不要緊啦!”趙川樂嗬嗬地對李玉芝和石婭說,“警察和二位的親人已經到達K鎮了。”
李玉芝喜笑顏開地對趙川點了點頭。
石婭卻抱有懷疑地說。“那又怎麼樣?凶手聽說警察快來了,說不定急忙采取更瘋狂的手段把我們殺死哩。”她的眼睛像兩把利劍盯著李玉芝,仿佛李玉芝就是凶手。
李玉芝心裡又陡然不安起來。雖然石婭的眼神令人討厭,但是她的話擊中了要害。這裡肯定有凶手,殺害了四名旅客的凶手。她瞥了石婭一眼,又看了看趙川。石婭可能是凶手,或者凶手是趙川。不然,凶手藏在附近某處,正伺機殺死剩下的人。
由於石婭的話,晚餐又籠罩在沉悶的氣氛中了。趙川百般寬慰她們兩個人,但徒勞無益。一旦不安的種子萌芽之後,它會倔強地生長起來。
李玉芝不等吃完飯,便擱下碗筷,把趙川和石婭丟在餐廳,獨自回二樓的房間去了。她鎖上門鑽進被窩裡,傾聽著廣播。廣播裡說,警察和家屬們等天亮之後,立即從K鎮出發。真不想死,眼看救星就要到了,更不想在他們到來之前就被殺掉。
九點鐘左右,突然屋裡的燈滅了。李玉芝不由“哎呀”一聲慘叫。隔了一會兒,還沒有來電,隻聽見大廳方向傳來狼嚎般的叫聲。
“快來人哪!”是石婭的聲音。
李玉芝渾身發抖,猶如篩糠,嚇得麵失人色了。到底出了什麼事呢?緊接著聽見上樓來的腳步聲,然後有人猛烈地敲擊著李玉芝的房門。
“李玉芝!李玉芝!”石婭使勁兒地嚷著,“快出來,趙川出事啦!”
“什麼?”李玉芝在床上問了一句,因為嘴唇在激烈地顫抖,聲音小得連自己也聽不清楚。
石婭還在拚命地砸門,“不在嗎?李玉芝!趙川被殺了呀!”
李玉芝的臉在黑暗中不停地抽搐。趙川被殺了。出了第五名被害者嗎?李玉芝感到這黑暗令人窒息。
石婭以為李玉芝不在屋裡,“蹬蹬”地跑下樓去了。大廳裡又傳來了石婭到處呼喊李玉芝的嚎叫。
李玉芝摸索著找出房間的備用蠟燭點著火。朦朧跳躍的火光照亮了房間。她拿著蠟燭,打開門走到走廊。大廳裡也忽閃著亮光。石婭已經在幾處插上了蠟燭。
石婭一看見李玉芝便咆哮起來。“你到底上哪兒去了?”
“我在自己的房間裡呀。”
“撒謊!我去喊你,為什麼沒有答應?”石婭發狂了。她手中蠟燭的火焰搖曳著,她的臉在燭光下顯得猙獰可怕。
“趙川真被害了?”
“跟我來!”石婭把李玉芝領到夥房。
燭光照到牆角時,李玉芝驚叫起來。她看見地上一大攤血。趙川俯臥在血泊之中。李玉芝馬上轉過臉去,全身顫抖不止。
“電燈滅了的時候,我去找趙川修理。他說去夥房換保險絲,去了一陣子沒有回來,我感到奇怪就來看,結果他已倒在血泊中了。”石婭斷斷續續地向李玉芝說著,突然,石婭尖銳地瞪著李玉芝。“趙川是你殺的吧?!”
“你說什麼?”
“殺害伍然的是你吧?這一次又把趙川殺了,是不是?下一個不是輪到殺我了嗎?”石婭的眼睛裡充滿了仇恨。
李玉芝本能地往後倒退著。說我是凶手,真會倒打一耙呀。她才是凶手哩;花街柳巷裡的女人什麼事都乾得出來。伍然先生被殺時,她為什麼去那個房間?一定是行凶之後仍不放心,才又去查看情況的。趙川真是來夥房換保險絲?說不定是她製造了某種借口,騙趙川到這兒來,她從後邊下的毒手哩。說什麼我最後要殺她,不,是她打算最後殺死我呀。
“我絕不讓你輕易地殺掉!”石婭叫著。
這句話也正是李玉芝想要說的。
石婭蹲在屍體旁,“屍體擺在這兒怪嚇人的,和那幾個人一樣,埋到雪裡去吧。來!幫個忙!”她命令李玉芝道。說著,她已經抬起了死者的頭部,血玷汙了她的雙手,她卻滿不在乎。燭光搖曳不定,映照著她那一副發狂了的麵孔,簡直像個女鬼,李玉芝又大步朝後麵退去。
李玉芝想,她當然不在乎,因為是她殺的嘛。下一個肯定要殺我了。李玉芝繼續後退了幾步,轉身逃出去了。燭光幾乎快要被刮滅了,蠟油流到李玉芝的手上。李玉芝跑上樓時,夥房傳來“哧嚕、哧嚕”拖拉死屍的響聲。那種嚇人的聲音,驅使李玉芝加快了腳步。李玉芝一跑進自己的房間,“卡嗦”一聲把門鎖上,背貼著門喘著粗氣。
李玉芝已確信凶手就是石婭。她殺害了伍然和趙川,而且殺害沈克的也一定是她。她為什麼要殺害這些人呢?為什麼要殺害自己呢?李玉芝打開半導體收音機,正在播送K鎮的警察和家屬們的消息,播音員說,這些人到達“雪花山莊”起碼需要一天多的時間。對於李玉芝來說,這一天多的時間簡直比一百年還長。已經死了五個人,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警察和親人們的到來。
新聞播送完畢,收音機開始播放與剛才的新聞消息極不協調的演唱會剪輯,播音員用甜蜜的聲調介紹著某歌星和她那輕快的歌曲。這一切加劇了李玉芝的焦躁不安情緒。她關了收音機,可是,伴隨著沉默回到了這個房間。李玉芝心驚肉跳地四下瞅著,最後視線停留在桌子上的便箋上。為了擺脫,覺得自己應該乾點什麼,再說,自己萬一被殺死,也要把這裡的一切告訴警察和親屬們。她拉過便箋,開始在昏黃的燭光下寫在“雪花山莊”的經曆。她的手依然有些顫抖,字歪歪扭扭,像雞爪子扒的一樣。
我是“雪花山莊”的旅客之一,名叫李玉芝。我之所以到“雪花山莊”來,因為去年年末收到一份奇怪的請柬。現在把那份請柬附在這裡。
我的未婚夫沈克也收到了同樣的請柬,我們便一同來“雪花山莊”。我們到達K站後,旅館的主人趙川先生開雪地車到車站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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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旅客的家屬們,早晨八點鐘,穿上不習慣地雪地鞋,從K鎮出發了。
四名戰士也從附近的駐地趕來援助。K鎮周圍的雪已經被踏硬了,走起來比較輕鬆。然而,一到了上坡路,由於積雪很深,即使穿著雪地鞋,也“撲哧”、“撲哧”地陷沒到膝頭。步行的速度急劇慢下來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今天無風,也沒有下雪,一輪火紅的太陽,懸在湛藍的天上。戰士在前頭開路,田春達等刑警和家屬們緊緊相隨。家屬中因為有老年人,自然落後了。
晌午,大家在雪地上小憩。田春達剛拿出飯團子吃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