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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不平也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之中。
他能怎麼答,他該怎麼答
難道要說是自己掐指一算,料到葉非折命中必有此劫,所以隨口一說說中了嗎
就算葉非折肯勉為其難相信,宿不平自己亦是不肯信的。
這未免太過侮辱智商。
葉非折就那樣噙著兩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好整以暇等著宿不平的回答。
眼見宿不平臉色隨著時間推移,肉眼可見變得尷尬起來,葉非折無聲在心中歎了口氣。
罷了。
他不是信不過宿不平。
恰恰相反,葉非折既將不平事做了佩刀,便意味他願意將生死性命一同交給不平事。
所以倘若真的是難言之隱,倒也不必逼得很緊。
正當葉非折要開口打個圓場時,千歲搶在他前麵一步說話了。
千歲眸光略有遊移,語速很快,仿佛是怕自己下一刻就反悔一般迫不及待道“是我告訴他的。”
葉非折默然“”
他真心實意地認為,千歲不適合幫人找借口,做解釋。
經過千歲口的事情,隻要越描越黑,馬腳越露越大。
宿不平顯然也是知道這一點,往後一仰,整個人陷入了一種蕭索的絕望之中。
葉非折甚至覺得不平事刀身都受他影響,變得黯淡許多。
絕望歸絕望,宿不平仍是強撐著開了口,勉強附和,全了千歲這個為他說話的麵子“不錯,是千歲告訴我的。”
千歲不知道葉非折早就看穿,也不知道宿不平是全他的麵子,居然還鄭重其事“我與阿折你一路相伴走來,自是知道你發生過什麼,與宿不平閒聊的時候提到過幾句。”
說到“一路相伴走來”時,千歲神容微不可查地蒙上了一層失落,像是想到某段不願意回憶的過去。
於是他索性冷冷地瞥了宿不平兩眼。
這兩眼的意思,千歲想宿不平應當明白。
宿不平前麵為他說話的事情他這回算是還回去,從此以後,兩人互不相欠,該懟的還是要懟。
葉非折更沉默了“”
和宿不平閒聊的時候提到過幾句
如果千歲說和宿不平動手的時候提到過幾句,葉非折也許還會信上那麼一點點。
他不願意繼續為難兩人下去,隻略一點頭,便拂了拂衣擺起身離去“好,我明白了,你們自便。”
“對了。”
葉非折走到一半,忽然回頭問道“我回我原來世界大約也就是最近的事情了,你們意下如何”
“當然是和阿折一起回去”
千歲答得最快,意態最激動。
玄山意義之重,不光是對於葉非折,對千歲而言亦然。
那是他生他長的地方,是他從名不見經傳一把劍到大放光彩的地方。
也是風波起落,一波三折的地方。
千歲如今所有的性格行為,都有那個世界不可磨滅的印痕。
千歲會那麼回答葉非折不意外,令他想不到的是宿不平也乾脆道“自是一起回去的。”
“那此方世界”
“我和這裡的羈絆不過是一個前任魔尊。”
不知是不是葉非折的錯覺,提起前任魔尊時,宿不平似是滯了下,隨即他不以為意一笑
“人都死了,塵歸塵,土歸土,哪有什麼好多計較的”
葉非折不再多問。
四方宗與魔宮終究隔得遠,縱是以葉非折的速度,從魔宮到四方宗的一個來回,也到了日月交替的時候。
魔宮燈火初明,樓台遍徹。
葉非折立在一角,滿天星子,華燈一片,及不上他顏色明亮動人,也照不進他眼底。
係統輕聲問他“宿不平和千歲背後的隱秘,宿主當真不打算問下去嗎”
“哪個人的隱秘少呢”
葉非折張手,似是想掬一把燈火星光,反問係統道
“宿不平的、千歲的、神尊的、我的即便是你,難道沒有瞞著我的,不足人道的事情”
現在看來,倒是楚佑這個本該最難纏的原著主角最空空一片,最好看清來龍去脈。
葉非折一句話將係統問得啞口無言。
“算了。”
他張開手,指掌之間空落落一片“人生在世,哪個能沒有幾個不為人道的秘密故事隻要不是惡意隱瞞,我又何必要去多做計較”
“畢竟”
他聲音放得很低,幾乎等同於在自言自語“我不是沒有猜測。”
誰還沒胡思亂想過幾回
更何況重重疑雲擺在葉非折麵前,除非他是石雕的人木刻的心才能不為所動。
也就是此方世界民風淳樸,大家為人厚道。
換到葉非折原來所在的世界裡,可能話本都寫過幾個係列,什麼牛鬼蛇神,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猜想都出來了。
“而我也有軟肋。”
葉非折能悍然抽刀迎上滾滾天雷,不代表他十全十美,毫無死穴。
畢竟刀鋒鐵做,而人心肉長。
不追究不止是放他人一馬,也是放他自己一馬。
“所以,必要時候,我自不會畏懼一二三四探究一個清清楚楚。”
“但如今”
“還是暫且算了吧。”
先前葉非折在魔宮中留了幾年,除了禍世陰煞難以鎮壓之外,還有楚佑的緣故在。
如今他多多少少能將陰煞鎮壓下去,令他們不得作妖,楚佑也成了仙首,似乎像原著中寫的那樣步入正軌。
葉非折便沒多少牽掛。
既決定回去,有些事情上他做得極果決。
譬如說那群被千歲貓捉老鼠一般放風箏放了五年的魔道叛亂之人。
葉非折可不像千歲,須得留著他們當作躲避葉非折的借口,下手起來自是利落。
他尋到為首的大乘,願意發誓不掀風作浪惹是生非的就放一條生路,屢教不改的就直接殺。
一時間在仙魔兩道掀起一陣陣腥風血雨,紅衣刀光的身影又和三百年前的傳說重合起來,成為了仙魔兩道新一輪的夢魘。
不僅僅是魔道人人自危,仙道那邊也翻了天。
若不是新上任的仙首積威甚重壓得住底下眾人,又遲遲不表態,隻怕仙魔兩道早已混戰不止。
饒是如此,依然有數不清的暗流湧動。
“葉非折”
坐在四方宗主對麵的梁西遲麵無表情起了個頭。
自從葉非折成為魔尊後,仙道就很少會有人提起這個名字。
等到近日來,這個名字更是默契地成了眾人心中的不可說。
然而梁西遲不是旁人。
他是敢當著妖尊的麵說妖尊近日禍事臨頭的主兒,相較之下,區區一個葉非折的名諱,好像也算不得什麼。
“所圖不小。”
這四個字微妙,可褒可貶,也留給人極充分的遐想空間。
什麼叫做所圖不小
想要飛升渡劫是所圖不小。
想要生殺在握也是所圖不小。
梁西遲一扯嘴角“我聽的最說的說話是怕葉非折會統一仙魔兩道,酷刑重典,人人自危。”
說罷,他嗤地一聲笑,笑中嘲諷之意不言而喻,慢悠悠道
“殊不知,誰在乎他們那邊一畝三分地呢”
梁西遲殊無在前任仙首麵前指著仙道說一畝三分地的自覺,前任仙首四方宗主也全然不介懷,隻待著梁西遲說下去
“依我看來,葉非折不僅不稀罕仙道的一畝三分地,倒和前任魔尊一個樣,引起一陣人心惶惶後,便消失得連個影子也見不到,生死不知。”
梁西遲刻意咬重了前任魔尊這幾個字。
他目光銳利,看向四方宗主“你看呢”
四方宗主不說話,隻是自顧自地盯著茶杯裡一捧澄碧茶水。
他身為仙首時一向冷峻嚴肅,雷厲風行,鮮少有這樣溫吞不決的時候。
半晌,四方宗主才開口道“你若是說他不是此世中人的事情,我大約有所猜測。”
畢竟修到大乘巔峰這個境界,誰都能窺探天機,誰都能感應天道。
如果存心去查,天底下能有多少無縫之事又能瞞得過誰
梁西遲亦不驚訝,跟著肯定道“的確不是此世中人。”
“既然不是此世中人,自然要去他該回去的地方的。”
四方宗主說這話時沒有旁的意思情緒,是真正看穿的釋然平和
“更何況,我總覺得我和他之間的親緣,不在此世。”
“哦”
梁西遲終於轉了轉眼珠子,正眼看了四方宗主“怎麼講”
“說來其實是無稽之談。”
四方宗主若有所思,思緒重臨初見葉非折的那會兒“我初見非折時,便覺我和他之間緣分匪淺,橫看豎看都覺得他是個討喜極了,親近極了的晚輩,一眼望去就生出慈愛親近的護犢子之心,執意想要將他收入門下。。”
梁西遲嘴角一抽。
不說旁的,能一看葉非折就覺得他是個討喜極了,親近極了的晚輩
四方宗主可能的確腦補得有點多,眼睛也的確有點瞎。
四方宗主恍若不覺,繼續說道“況且我越與他相處這種感情便越深,仿佛我真應該是他極親近的長輩一樣。”
“現在我有所預感,哪怕非折去了旁的世界,我與他的緣分未必會斷。”
“厲害啊。”
梁西遲深深點頭“看不出來我朋友竟然還是個神佛轉世,想來是化身遍布三千世界,才能如此自信,自覺能和葉非折在另一個世界遇到。”
他這話刺人得厲害,清雋麵容上也不免帶上幾許譏笑“要不然怎麼解釋你人在這兒,神魂在這兒,卻能白日做夢覺得自己會在另一個世界和葉非折相遇”
四方宗主沉默不語。
就在梁西遲以為他會繼續用莫名其妙的緣分論來挽尊的時候,就聽四方宗主承認道“你說得對,的確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