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脫下頭盔,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臉。見到他花白的頭發,李世民和尉遲恭對視一眼,儘皆一驚。
隊正看著那些死去的弟兄,跪在他們身邊,一隻手扶著馬車,腋下夾著頭盔;另一隻手捶在胸膛,滿是溝壑的臉上老淚縱橫,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隻是無聲地號哭著。
半晌後,他迅速整理情緒,開始下達命令。
“將重傷的弟兄們處理下傷口,放在車上;死去的弟兄們……”
他的嘴唇顫抖半晌,似乎是用儘全身力氣,才將那句話說出。
“……就地掩埋!”
按照唐人習俗,就算不落葉歸根,也要帶回龜茲掩埋,這樣逢年過節還能有點香火。可現在畢竟是特殊時期特殊情況,天熱屍體容易腐敗,再加上畢竟不能讓死人占了重傷員的車位,所以他也隻能下令就地掩埋。
李世民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去幫運糧隊去挖坑。
隊正沒有拒絕他們的好意,無論是傷員,還是那些還能站著的士卒,儘皆對他們捶胸以示敬意。
這時,李清也騎著駱駝趕來,見到這等慘狀,不由得有些唏噓。
“賢弟。”李世民立刻走過來,伸手扯住他的袖子:“伱一定要救救他們!”
李清翻身下了駱駝,從係統中掏出十六顆丹藥遞給李世民。
由於係統的限製,這十六顆丹藥並不會立刻起效,而是吊住他們的命的同時少讓他們遭些罪,到了龜茲才會快速生效。
畢竟呼啦一下長出來一隻胳膊,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令人匪夷所思。
至於陣亡的兄弟,李清真的是無能為力,所謂的還魂丹也隻不過是隻能救重傷瀕死之人,而不能將死人複活。
李清為此還投訴了係統,隻得到了十萬點情緒值的補償。
隊正對李清三人再次表示感謝,並沒有絲毫地懷疑,便給那些重傷員吃了下去。
他不認為對重傷員下手會有什麼用,反正也是任人宰割沒有抵抗能力,如果是毒藥,還能讓弟兄們走得更痛快一些,減少些痛苦。
見傷員們的呻吟逐漸穩定下來,隊正再度跪下,對李清表示感謝。
“彆……”李清連忙把他拉起來,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將陣亡的士卒埋葬完畢後,運糧隊再次踏上了回到龜茲城的征程。
聽說李清三人想要幫助之後,隊正欣然表示接受。
由於車隊缺馬,李清三人便將駱駝還有戰馬貢獻了出來。李世民看到白蹄烏被套上車,努力地彆過頭去,不忍再看。
為了轉移注意力,李世民問隊正道:“你們這糧,是從哪裡買的?”
“這糧,不是買的。”隊正伸手拍拍白蹄烏,又用手捏著馬嘴看了一眼牙齒,道一聲好馬後,繼續對李世民解釋道:“這是鄉親們的收成,還有一路上商隊的捐贈,為的是讓俺們有把子力氣繼續殺吐蕃狗,他們寧可冒著被吐蕃狗殺頭的風險,也要把這些糧草送給俺們……”
李世民不由得有些怔住,他想過無數種可能,卻沒想過這些糧秣竟然是這麼多人所贈,而他們的目的卻如此統一——隻為了讓唐軍殺敵。
“自建中二年向朝廷求援後,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現在應該是……”隊正伸手掐算一下:“今年差不多應該是建中二十四年了,其實俺們也知道朝廷可能不會派兵來援了,但那些商隊,那些鄉親們不知道啊,隻要有俺們在,他們就有一份希望;隻要有俺們在,西域就有一顆釘子牢牢楔在這裡;隻要有俺們在,吐蕃狗就會知道,這是我大唐!”
李清張張嘴,那句糾正的話終於是沒有說出來。
現在哪裡是建中二十四年,而是貞元二十一年了……
李適在建中之後,已經換了兩個年號了,但這些和朝廷斷絕聯係二十多年的老兵們又怎麼能知道呢?
“你們一路上過來,應該也看到了,吐蕃狗視我唐人為奴仆豬狗,動輒肆意打殺,”隊正的話語中蘊含著滔天的仇恨:“俺們能做的,無非就是多殺幾條敵人……”
“隻恨兵力不足,隻能困守城內,無法將敵人趕出西域!”隊正恨恨地罵道。
李世民不禁默然,他仰天長歎一聲,卻無言以對。
拒絕了上駱駝的建議,李清三人選擇徒步前行。一直走到傍晚歇息時,眾人圍著火堆席地而坐,李清摘下鞋子,齜牙咧嘴地看著腳上的水泡。
李世民和尉遲恭對視一眼,心裡一樂。早就知道這次賢弟是以凡人身跟著他們,卻沒想到竟然凡人到了這種地步。
二憨湊上前,笑嗬嗬地拿著一根針,在火上燎了半天,對李清說道:“公子一看就是常年不出門的貴人,哪裡像俺們這種粗人,走上幾天都沒事兒……來,用這個把水泡挑掉就好了。”
“謝謝。”李清拱手稱謝,他任由二憨給他挑掉水泡,打定主意一會兒回去塞顆丹藥療傷止痛,“未請教?”
“俺叫王二憨,字君樸。”王二憨嗬嗬地笑著。
“你竟然有字?”尉遲恭樂了,按理來說,這個年月兵卒由於出身的原因,一般是沒有字的。再加上王二憨這名字一看就不像是文化人家庭,能有個字實在是出人意料。
哪知王二憨十分自豪地答道:“是郡王爺給俺取的,俺們都有字。”
李清由於早就知道龜茲的情況,大概也能從這個細節猜到,這麼多年的相處,武威郡王郭昕早已和手下這群弟兄們各個熟識。
李世民剛要說話,外麵守衛放哨的士卒走了過來,對隊正楊德稟告道:“隊正,外麵有一隊騎兵,正在向我營地逼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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