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冷哼一聲,隨即收手起身,程三五從床榻上坐起,搓著脖子,嘀咕道:“你都活多少年了,叫聲大姐不是顯得你年輕嘛?難不成非要叫老妖婆?”
“女子不論幾時,總歸是希望彆人誇她年輕貌美的。”阿芙坐在床榻另一端,她如今身穿一件鴉青色錦緞百迭裙,胸前位置有蝙蝠團雲繡樣。搭配門邊衣架上的雪白狐裘,如同那些執掌家中事務的高門貴婦。
偏偏她此刻右膝曲支,左足半趺身前,右臂置於膝上,左手撐於身側,成菩薩自在坐,端莊之餘有幾分超然意味。不熟悉她的人,還真看不透她的年歲氣質。
“怎麼?看得入迷了?”阿芙微微側臉,幾綹發絲垂下,即便不刻意施展魅惑之術,照樣能呈現出驚心動魄的美貌。
“你……衣服挺好看的。”程三五沉默片晌,說道。
阿芙扶著額頭歎氣:“憋了半天,就隻有這話?”
“要不然呢?你讓我怎麼誇?”程三五似有不甘。
“我說了,我們二人獨處時,你不必偽裝。”阿芙直言道:“你明明智計不凡,卻偏要裝成一副蠢笨模樣,讓人很是生厭。”
程三五沒好氣地說:“我這不是裝的!”
“那到底怎麼回事?”
程三五撓了撓頭,皺眉道:“你挑過擔子麼?”
“沒有,我不乾那種苦力差事。”阿芙養尊處優慣了,而且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程三五還是繼續解釋:“尋常人挑著一兩百斤的擔子,儘管可以走路,但也隻能走路了,幾乎分不出力氣去乾其他事,我大概就是如此。”
“那為何不能放下擔子呢?”阿芙問。
程三五想了一下,回答說:“擔子挑著一頭既凶惡又貪吃的大黑羊,若是放下擔子,它很可能會掙脫繩索,橫衝直撞、到處為害。”
阿芙這下算是明白了,程三五一直抗衡著某個恐怖存在,而代價不止是體魄功力,也包括神魂心智要麵對沉重負擔。
“你當初三拳打死安屈提,就是借助那頭大黑羊的力量?”阿芙又問。
程三五默默點頭,神色有些黯然,顯然並不樂意這麼做。
“你有想過,如何對付這頭大黑羊麼?內侍省或許能夠幫你。”阿芙心思靈巧,她能看出程三五豪爽莽撞之下,那種隱藏極深的自恨。愚昧蠢笨是他安慰自己的方式,聰明智慧給他帶來的,恐怕隻是無窮煩惱。
程三五並非無智庸人,可真當他運用智慧,要麼是河陽血案那等駭人之事,要麼便是桂丫頭被劫走的險惡狀況。
或許在他眼中,每當自己發揮智慧心計,便是發生了極不願麵對的事情。
“隻怕對付是假,利用是真。”程三五重新躺倒,有氣無力道:“我不曾與內侍省打過交道,可你們這些人怎麼想,我還是能猜到的。”
“沒錯,我想利用你,此事無須諱言。”阿芙雙手撐著榻麵,緩緩爬近,仿佛一條吐著信子的豔麗毒蛇,悄無聲息逼近獵物。
阿芙爬到程三五身上,與他四目對視:“我需要你的力量。”
“你要做什麼?”程三五問。
“我有一個強敵,僅憑我自己,無法應對。”阿芙神色難得露出一絲逼人寒意:“我加入內侍省,就是想借助大夏朝廷的力量,培植自己的人手勢力,同時作為掩護。但是想要除掉強敵,這還遠遠不夠,我需要一錘定音的絕對實力。”
“所以你看中了我?”程三五於是問道:“那個強敵在哪裡?”
“怎麼?你打算現在就動手?”阿芙發笑。
“早早了結,省得夜長夢多。”程三五說:“能讓你如此忌憚的強敵,想來比安屈提還要厲害。”
“那是自然。”阿芙雙臂微鬆,順勢趴在程三五身上,兩手交疊托住尖細下巴:“但我不清楚那人如今身在何處,他或許躲起來了,或許改頭換麵,在某處隱蔽行事。”
“那人……也是夜叉?”程三五問。
“不是。”阿芙沉吟片刻,像是斟酌詞彙,微微皺起鼻子:“他在某些人眼中,可能跟仙人差不多。”
“仙人啊……”程三五計較道:“隻怕這不是三拳能搞定的,我怕把擔子放下,就再也挑不起來了。我能拒絕麼?”
“蘇望廷為了救桂丫頭,把你賣給我了。”阿芙牢牢盯著程三五雙眼,碧眸之中流露出不容置疑的決意:“而且彆忘了,你也是開口求過我的,如今該是你償還報恩的時候了。還是說,你的承諾不值一提,隨時都能出爾反爾?”
程三五與她對視,並無怨怒之意,沉聲道:“好,我答應你。”
男子的堅定倒是讓阿芙微感訝異,她原以為程三五還要討價還價一番,沒想到他應承得如此輕易。
“你……該不會是想著與我的強敵同歸於儘吧?”阿芙問道。
“如果他可以,我倒是很樂意。”程三五坦率直言:“但還是那件事,我若是死了,那頭大黑羊就要掙脫束縛,到處亂跑。”
“也就是說,你需要能夠駕馭那頭大黑羊的能耐?”阿芙美眸一轉:“如果說,我能幫到你呢?”
“什麼意思?”
“你身中有兩套經脈,其中一套平日裡潛藏不用。”阿芙笑道:“我猜測,若是能加以鍛煉,或許可以讓你更容易駕馭那頭大黑羊,不至於來日對敵時隻能揮出區區三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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