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一旁騎在馬背上的張藩並未聽清,看向坐在囚車中的程三五。
幾天前,朔方軍眾將校商討過後,決定先不殺程三五,而是將他押回靈武城,交由楊節帥發落。為防他逃跑——或者是為了讓眾將士安心,臨時打造了一輛囚車,將他塞入內中。
昭陽君已死,就連楊節帥的家奴蔣福也失蹤不見,朔方軍隻好打道回府。
而眼下內侍省地位最高之人就是張藩,朔方軍雖然不是聽他號令行事,但也不會為難他們三人,準許就近看管程三五。
“沒什麼。”程三五打了個哈欠。
“拂世鋒就是不上鉤,真能忍啊。”饕餮出現在囚車上。
“馬上就到靈武城了,你想好應對之策了嗎?”張藩問道。
此次與程三五來朔方辦事,雖說波折不斷,但張藩也算是見識到此人能耐。看似粗枝大葉、行事魯莽,實則暗藏心機,擁有扭轉局麵的手段。
“我之前教你的那些話,直接跟楊太初說就是。”程三五撓撓後背:“說不定你等下還得往長安跑一趟,把這裡的情況報知馮公公。”
張藩欲再追問,大軍行進忽然停頓,眼見靈武城方向有一騎飛馳趕來,找到程三五所在囚車,揮鞭指喝:“楊公已到城外,要親自審問凶犯,速速帶來!”
“這麼急啊。”程三五嗬嗬一笑,坐在搖搖晃晃的囚車裡,被帶到靈武城外不遠的空地上。
就見楊太初坐在十二人扛行的步輦上,這步輦有坐榻憑幾、青蓋紗簾,就像是一座小亭子,儘顯雍容華貴。
而在楊太初左右,除了有數十位身強力壯的披甲親衛,還有幾名武功高強的幕客,嚴陣以待。
當囚車拉到步輦近前,還有眾多兵士手持丈二步槊正對內中的程三五。
“楊公。”張藩剛要上前行禮,立刻被親衛攔阻。
“下麵的人跟我說,你也是內侍省的繡衣使者?”楊太初語氣冷淡,怒意隱現。
“正是。”張藩按照路上商定的策略答話道:“我等此次前來朔方,是為負責調查鹽池妖祟一案。勘合魚符和內侍省公文在此,請楊公過目。”
此時步輦旁一位幕客身法如電,一跨步間便來到張藩麵前,拿走魚符和公文後,同時奪了他腰間武器,全程動作行雲流水,根本來不及反應。
那位幕客將東西交給楊太初過目,他看了幾眼,像是不耐煩般扔到地上:“馮元一這是什麼意思?一前一後派了兩夥人來朔方,是要戲弄老夫不成?”
“還請楊公見諒。”張藩叉手答話,不敢依仗繡衣使者身份:“我們當初奉馮公公之命前來,並不知昭陽君的安排。而且關於劉氏滅門一案,還有一事要讓楊公知曉。”
聽到劉氏滅門,楊太初眉頭一皺:“說。”
“劉夫人……是我們內侍省派駐靈武城的密探。”張藩微微深呼吸後才說出這話。
楊太初聞言一怔,初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劉夫人是內侍省派駐靈武城的密探,負責監察朔方諸州。”張藩解釋說:“我們當初前往劉宅,便是想通過劉夫人先行了解鹽池妖祟的情況。不料劉夫人滿門被殺,此後又遇不測之人襲擊,匆忙間隻能逃離劉宅。”
楊太初越聽越怒:“你說……劉夫人她、她是內侍省的密探?”
“對。”張藩正色道:“劉宅書房,一處鋪有氈毯的側間,下方便是貯藏卷宗文書之處,楊公可遣人去查看。”
不等楊太初吩咐,囚車中的程三五忽然開口了:“還不止呢,劉夫人可是把朔方節度使的軍務度支查得一清二楚。”
此言一出,楊太初猛地掀開步輦紗帳,朝一旁幕客言道:“立刻帶人前往封鎖劉宅,將那些卷宗文書送到府上封存起來!”
“當初我帶走一小部分,可請楊公先行過目。”張藩又從懷中拿出幾份。
楊太初迫不及待,立刻讓人將那文書拿來,神色緊張地飛快翻閱,結果越看越心驚。
“如果劉夫人就是一個尋常寡婦,死就死了,誰也說不了什麼。”程三五此時優哉遊哉地說道:“可一個內侍省密探,還是在調查地方軍務度支,忽然被滅門,你猜猜,誰的嫌疑最大?”
楊太初猛然抬起頭來,一雙眸子像是野狼般盯著程三五。
“看你這樣,之前還真不知道劉夫人的真實身份啊。”程三五換了個坐姿,隨手撥開伸入囚車的步槊:“不知道也沒甚毛病,這顯得我們內侍省的人能辦事嘛。但如果死了一個密探還不夠,前後又死了兩夥前來調查的人手。我就想問,老哥哥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啊?”
這話裡的威脅意味再明顯不過,儘管其中多是憑空構陷捏造,可誰不清楚這就是內侍省的看家本領?
而且就憑這幾份文書的詳儘內容,楊太初真的不敢想象劉夫人在自己身邊這幾年,到底獲取了多少機密。
楊太初的確想過,哪怕程三五真是內侍省人手,就讓手下人將他殺死在荒郊野外,毀屍滅跡。事後內侍省前來過問,自己就抵賴到底,再讓長安的親朋幫襯一二,事情就這樣應付過去。
可沒想到,眼下局麵大大超出先前預料,徹底打亂了楊太初的心中盤算,程三五此人已經殺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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