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修身齊家
下山之後,長青二人找到一批逃離村落的幸存鄉民,向他們告知饕獸已被消滅的情況,並囑托他們如何處置亡者屍體。
雖然饕獸主要出沒於山野,但江南吳越之地,常有修行中人長棲名山,儘管他們大多不涉塵俗,可是麵對饕獸來犯,偶爾也會出手驅除。
這幾個月以來,長青在消滅饕獸的過程中,也結識到一批江南佛道修士,他們對長青此舉頗為讚賞,吳嶺莊的名聲也隨之一並傳揚。
眼見饕獸蹤跡漸稀,就連一些偏遠村落也沒有類似的妖魔害人消息,長青一行這才重返吳嶺莊。
不過等長青回到吳嶺莊才知曉,蘇望廷和陸麟趾剛好帶著禮物登門拜訪。
“輔之兄?你們怎麼來了?”相比起那個不曾見過幾麵的長兄,長青顯然與蘇望廷要更親近一些。
“陸相命我們來江南赴任,順便來為你安排婚事。”蘇望廷微笑說。
“婚事?”長青一愣,他雖然聽說程三五和阿芙傳信長安,但原本以為陸相不會當做一回事,沒想到他真的派人來了。
“我們已經跟何老夫人談過了,都覺得這樁婚事對雙方有利。”陸麟趾儘量表現出長兄如父的氣度,輕拍著長青肩膀:“你也明白,父親公務繁忙,無暇過問伱的婚事。聽說吳嶺莊願意招你為婿,他很是欣慰。”
然而長青卻不大領情,冷冷問道:“他也懂得欣慰?”
陸麟趾啞然失笑,他過去與長青不曾往來,本就沒有兄弟之情。對他來說,不過是因為擔任江南東道括地使,免不得要與本地豪強大族搞好關係,尤其是像吳嶺莊和湖州關氏這種鄉土大宗。
說到底,長青隻是他們陸家一個卑賤歌妓所生孽種,要不是修道有成,豈能獲得父親器重?這種出身能夠攀上江南大戶、聯姻成婚就算幸運了,難道還想挑三揀四不成?
原本長青對於是否要與吳嶺莊結親一事,尚處兩可之間,但此刻見到陸麟趾,反倒讓他生出不耐,自己的婚事但凡有一絲可以利用的機會,陸衍就不會放過,如同聞著血腥味的饕獸一般!
陸麟趾還想以長兄身份嗬斥一番,結果長青擺擺手:“我趕路多日,十分疲乏,先去歇息了。”
“你……”陸麟趾微見慍怒,而蘇望廷看出雙方不悅,於是趕緊勸阻:“是我們唐突了,長青你先去修養一番。待得來日空閒再談不遲。”
目送長青離開,陸麟趾拂袖怒道:“這等豎子,當真放肆!父親命我前來操持他的婚事,他不僅不知感恩拜謝,竟然如此倨傲,光是一條不孝之罪,便能判他流放三千裡!”
蘇望廷連聲寬慰:“大郎君且慢惱怒,長青他自幼修道,難免沾染了方外之人的疏狂清高。師相讓你來操持婚事,也是希望他今後能收斂輕狂性子。”
“希望真如你所言。”陸麟趾歎氣道:“我隻是不明白,父親便算了,為何母親也要我多多照顧這豎子,還備足了財貨給他送來。要不是內侍省的人幫忙,那一船財貨恐怕就要落入逆黨手中了。”
蘇望廷默然不語,當年長青母子被趕出陸衍家門,後續安頓就是他奉命打理,如今回頭細想,其實也有一些異樣情形,隻是過去不曾留意。
蘇望廷知曉,陸相絕非沉迷聲色的性情,當年尚未拜相之時,他便一門心思撲在文牘政務上,根本無暇置辦產業、蓄養歌妓。
倒不如說,長青母子像是從天而降一般,忽然就出現在陸衍家中了。
而且蘇望廷當年從陸家婢仆處打聽得知,長青的母親幾乎不與外人接觸,家中大小婢仆未得準許,不準擅自進入長青母親居停的彆院。
甚至長青母親生產前後,就是由陸衍正妻照料,這就十足離奇了。
一名出身卑微的歌妓,值得公卿夫人如此對待麼?就算夫人心善,這種舉動似乎也大可不必,反倒會亂了家宅之中的尊卑位份。
在蘇望廷的印象中,陸相正妻是一位持家有道、端莊有禮的夫人,行事不應荒唐失份才對。
可如果說,這當中尊卑位份不曾有錯呢?
蘇望廷臉上若無其事,心中卻忽然砰砰直跳,宛若擂鼓。
更何況陸相不曾苛求嫡庶尊卑分明,用人隻看才乾,甚至曾被朝中禦史攻訐陸相放縱酷吏。
既然如此,以長青才學,理應留在相府好生調教,以期日後委以重任。可為什麼對他的安排,多是放任自流呢?連婚姻大事都不多過問,幾乎是隨便長青自行決定。
夜色漸深,蘇望廷仍在思量,他向吳嶺莊的後廚討了一壺酒,然後來到長青的院落登門拜訪。
“輔之兄還未就寢?”長青開門便問。
“年紀大了,睡得少。”蘇望廷自嘲著晃了晃酒壺:“不如陪我喝兩杯?”
長青點頭相迎,時值初夏,夜裡悶熱,二人就在院中一座竹亭納涼。
推杯換盞一輪,為免見外,蘇望廷率先問道:“聽說程三五和阿芙姑娘最近都挺忙碌的?”
“對。”長青有些心不在焉,絲毫沒有察覺對方可能比自己更清楚那二人現況:“朝廷平叛兵馬已經來到,需要有人探查逆黨屯聚所在,於是讓程三五充當斥候。至於阿芙姑娘,她要排查江南各地官員是否與逆黨勾結,平日裡也不見人影。”
“看來大家都挺忙啊。”蘇望廷感慨起來。
“我先前忘了問,輔之兄來江南是負責什麼公務?”長青詢問道。
“無非是清查稅賦之類。”蘇望廷沒有說得太細,轉而言道:“這段日子我們也到各處州縣走過,興許還要將一段古運河重新拓寬疏浚。”
“希望不要勞民傷財,畢竟江南百姓剛經曆了一番動蕩。”長青說。
“我們當然不會胡來。”蘇望廷看出對方心思在彆處,於是問道:“那長青你呢?我聽說你最近在江南剿除妖魔?”
“沒錯。”長青不知不覺解釋起來:“那是一群凶惡殘暴的妖魔,隻不過……它們原本也是常人,被外力染化,不止形骸劇變,就連心智也與禽獸無異。”
蘇望廷皺眉點頭:“如此說來,想要剿滅這等妖魔,還需要找到源頭,將其徹底鏟除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