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縣往北八百裡,有座峻峭無比的山。
此山半截掩在霧裡,似葉巨蚌殼插入雲層。
背陰麵是懸崖絕壁,上麵布滿褐色紋路,滲出些鏽色水漬,畫出無數圖騰,顯得蒼寥無比。
正麵數不清的木道小徑像腰帶蜿蜒在山壁上,嶙峋弧緩間有精雕閣樓如鬆紮根進山脈深處,點點油燈彙成光明之海,在月光下與簷上琉璃瓦交相映襯,與山背形成鮮明對比,猶如神跡。
是為三百六十仙府之一。
仙府與山同名,括蒼山。
山腳有瀑布,疑是銀河倒懸。
一道劍光飛來,如流星墜入那片水霧。
豐俊朗隻想著將莊琬瑢帶離清源縣,並不甚關注自己處於何地。
仙府附近的夜色總會比凡間美麗幾分。
整片天地都是毛茸茸的光暈,添了濾鏡。
瀑布落入深澗,水麵布滿碎銀星斑。
一高挺俊拔一窈窕玲瓏兩道身影站在邊上。
遠看,似神仙眷侶。
近看,兩人劍拔弩張。
“就在這吧。”豐俊朗扔掉手中樹枝,「長天」斜出。
莊琬瑢沉著臉,靜靜地盯著豐俊朗,嘴角忽然牽起。
她沒理會豐俊朗,轉而麵向那道氣勢非凡的瀑布,心情極好地欣賞風景。
莊琬瑢自有記憶以來,心裡隻有一件事。
那就是如何重返萬神台,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路上的風景,她從來不看的。
先神洲所有一切,都終有一天會成為她的專屬。
等大事已定後,再來看這些景致,一定更美。
但今晚,她心情太好。
好得,眼睛不僅布滿星辰,也盛放得下這錦繡山河。
豐俊朗帶莊琬瑢出來,真實目的並非為了打架。
隻是為了拖延時間,達成子慕予所交代的今晚不讓莊琬瑢回到清源縣的目的。
所以,莊琬瑢不出手,他也不動。
莊琬瑢突然回頭,盯著豐俊朗:“你為什麼喜歡子慕予啊?”
豐俊朗一愣。
想到她問的是什麼,臉先滾燙起來。
他的心意,從沒這麼直白地說出口過。
無論是他自己,還是經他人之口。
為什麼會喜歡子慕予?
他無法想出具體而全麵的答案。
他向來臉盲不認人。
偏在楊金鋒縣令府第一次見麵,腦中便刻下了這張臉。
鳳凰坳第一架,子慕予在他心中就占據了位置。
後來在那裡共同生活八年,曾經不覺得什麼。
如今再回想起來,與她相處的每一幕,都生動起來,五彩斑斕。
她的機敏讓他羨慕。
她的赤誠讓他感動。
她的勇敢讓他震撼。
她的美麗讓他戰栗。
自被雲熠種了誅識砂,他對餘生並無太多期待。
父母慘死,心中更是染上蒼涼與灰燼。
可是心動後,每次再看子慕予,他都抑製不住地幻想著餘生。
有些人,隻要知道她與自己同活在一片天下,便覺得沒白活一場。
可這些,他為何要跟旁人說呢?
這個人還是莊琬瑢。
“這是我們的事,與你何乾?”豐俊朗麵無表情地道。
莊琬瑢臉色一凝,心中很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