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縷暮光消失於山脊,桃花寺院中生起一簇火苗。
火苗在鍋底繾綣,很快,鐵鍋上的魚湯開始沸騰。
當那鍋清水變成乳白色的濃湯,銅鈴微響,寺門被輕輕推開。
王尋看見院裡的火光,還有火光旁的老和尚,微微一愣,卻不是十分意外。
他自是知道自己師父的本事。
老和尚笑吟吟看向門外之人,衝他招手:“回來啦。阿尋,餓了吧,魚湯熬好了,快來喝點。”
王尋眼眶一熱。
每次他離開桃花寺回來,師父總在等他。
要麼在寺前邊種菜邊等,要麼在院中做好好吃的,見到他時開口,總是這句:
回來啦。
好像,他們並不是差不多十年未見,而是短暫分彆。
“嗯,師父,我回來了。”王尋掩下眼中的熱流,進了寺。
他放下包袱,坐在老和尚身邊的板凳上,接過老和尚舀好的魚湯,邊吹邊喝,熱騰騰地喝了一大碗。
喝完又親昵地將碗遞過,老和尚笑眯眯地往碗裡添湯。
“還是咱們雲溪山的魚、桃花寺的水好。”王尋感慨。
老和尚眼中的笑意更盛,陪著王尋就著些涮素菜用了少許飯。
兩人時不時盯著彼此的臉看。
看這些年歲月在臉上留下的痕跡。
目光對上了,就會心一笑。
餐畢,王尋將身邊的包袱拿起打開。
原來是兩件新的百衲衣和兩雙新鞋。
“買的?”老和尚臉上一直保持著笑。
“當然不是。是我這些年想師父的時候,一點一點縫納的。”王尋獻寶般捧遞過來。
笑意滑落眼底,老和尚略顯渾黃的眼睛熠熠爍爍,伸手接過。
他一點一點摩挲著衣服上的針眼:“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王尋神情一滯。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師父。
王尋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三年前的事。
那年,他跟隨弘智去了鴻蒙城。
兩年後,他在弘智的安排下進入國子書院旁聽。
為了融入國子書院,他曾留過幾年頭發。
三年前,他跟隨國子書院學子離開鴻蒙城曆練,隻是因為不是國子書院真正的學生,他與國子書院的學子分開而行。
機緣巧合,他救了從滄溟宗偷跑進先神洲的應龍許含卿。
不,應該說許含卿就是為了尋他才出現在先神洲的。
無論是應龍還是玄虎,在識彆同族一事上,具有與生俱來的敏銳。
王尋被許含卿帶來的人強行帶回滄溟宗,在那裡待了三個月。
也是那時,他認識了小熾霄。
後來發生了一些事,他跑了。
許含卿第二次進入先神洲,還是為他而來,想帶他回滄溟宗,說那裡才是他的家。
想到這裡,王尋看向老和尚:“師父,你那麼神通廣大,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誰,對不對?”
老和尚回望王尋,臉上那些皺紋又透出一股悲苦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