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離海岸的地方,這裡,除了海和天,看不見任何東西。
海麵在正午陽光直射下,紊亂的浪湧像抖動的碎玻璃。
碎光向下半米,大海褪去偽裝,露出它原本的顏色。
這是一種比黑更令人窒息、似乎能攫取靈魂、吞噬一切的深藍。
銀光閃過,一條帶魚從淺水區斜穿入海水中層。
海水的藍,在蔓延。
光影燦爛,如綢緞,無數細小的光粒浮沉,恍若森林夜幕。
一隻迷了路的透明水母,時不時躍跳一下,然後像降落傘般懸浮慢沉,許是被頭頂的彩光晃了眼,前麵有一串水泡在疾速逼近也不知躲避。
泡影掠過,水母已經沒了。
前麵十裡處,水泡上浮,漸漸現出一道紅影。
是一條小龍。
他的嘴角處水母的幾條觸手還在垂死掙紮。
正是熾霄。
身後忽有急流湧蕩,一道白影閃過,將熾霄衝得連翻了兩個筋鬥。
等熾霄穩住身形,狠狠瞪去,想看看到底是哪個不眨眼的,劃水不看道,恰好那道白影停住,回頭。
奶凶凶的目光對上一對灰色冷眸。
這雙冷眸的主人身著白麟裳,發間玉簪雕著金色虯龍,虯龍的尾端紮入墨發裡,將長發半挽。
此子麵容昳麗,隻是薄刃似的嘴唇和刀削般淩厲的下巴,再加上蒙冰的灰眸,讓他看著很是孤絕冷酷。
熾霄神色瞬間凝滯瓦解,五色無主,看起來很呆。
他「嗝」一下,將嘴裡還沒咽下去的水母吐了出來。
水母暈菜一陣,然後小傘一張一合,麻溜蹦走了。
熾霄變成一個小孩模樣,垂首近前,結結巴巴地喊道:“玄……玄穹哥哥。”
“不去練功,在這瞎轉悠什麼!”灰眸男子冷聲道。
“夫……夫子今天休沐,讓……讓我們……自……自行……”熾霄結巴得更厲害了。
灰眸男子不耐煩地擺擺手:“夫子休沐跟你練功有衝突嗎?我是不是告訴過你,將我交給你的那些功法往死裡練?”
男子眼中的不悅愈甚:“聽說你前陣子還去找那些虎崽乾架了?還吃了虧?”
“我……我……我……”熾霄徹底說不出話了。
男子臉上儘是失望之色:“沒用的東西!”
熾霄的頭壓得很低,背脖處都佝僂起來,看著就像是一個小老頭。
男子抬起手。
熾霄以為是要打他,有些驚惶地微微避了避。
男子不悅地「嘖」了一下,熾霄便僵在那裡,不敢動彈。
男子的手在熾霄脖子滑過,幾片粉色龍鱗顯現出來。
應龍落鱗,鱗片可以再生,隻是新生鱗顏色稍淡,而且永遠也不及老鱗堅硬,保護效果自然也是跟不上的。
脖子處的龍鱗,在某種程度上講,代表著應龍的性命。
“怎麼回事?”男子皺起眉。
熾霄不敢說自己是為了追王尋而闖龍鱗島弄傷的,隻道:“不……不小心。”
“真是讓人不省心啊。”男子袖子一抖,一隻精致的小瓷瓶落入掌心。
男子將瓷瓶拋給熾霄:“裡頭的丹藥內服。”說完便走。
走出一段,又回頭,看著熾霄沉喝:“傻在那裡乾什麼!跟上!”
熾霄精神一凜,跟著男子垂直朝深海鑽去。
距離海麵三萬八千裡,有座不知占地幾何的宮闕,名喚「神龍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