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快要停了。
雨絲一條條,清晰可數。
從小到大,玄穹雖說不是從沒受過傷,可真正麵臨死亡威脅,這是第一次。
他擁有了一種全新的體驗:慌張。
像從沒見過世麵的小孩子,遇見些明顯處理不來的事,頓時失去了行動與思考的能力,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捅穿自己身體的君陽。
“太子!”金承飛速掠回,捂著「君陽」一端,抱著受傷的玄穹往水裡倒。
幾乎在同一瞬間,洪水湧聚,將兩人護住遮掩,如人入綿雲,刹時失去蹤跡。
濁水滔滔,有龍逆遊。
為了阻擋追擊和隱藏龍跡,夾岸大樹拔根倒伏,河水倒流,以最近線路迅猛奔向海岸。
子慕予眯眼看著急速退去的洪水。
君陽還在玄穹身上。
一般情況下,受傷後不立即拔出利器,是怕傷及要害處,拔除利器可能造成大出血,而現場沒有處置傷口、挽救性命的條件。
他們不知君陽並非尋常兵器?
或是,他們的目標不是她,而是君陽?
否則怎麼敢帶著君陽一起逃跑?
子慕予對金承的舉動略感狐疑,當機立斷,凝神召喚。
空氣無形震動,遠處驚起一陣淒厲龍吟。
君陽如電飛回,被子慕予抓在手心。
雨水都衝不儘戟尖的血汙。
如果沒有意外,她剛才那一戟穿透了玄穹的心臟。
這樣的傷,神仙難救!
子慕予捂住心口,眉頭緊蹙。
她的心窩疼得厲害。
看來「道德蹤」對她的反噬並無族群差異。
隻是,她似乎很久沒有因為反噬而流鼻血了。
子慕予收了君陽,旋即轉身,要去看豐俊朗。
然後,愣住了。
豐俊朗變得很奇怪。
他雙目緊閉,身上溢出的鮮血漸漸從肌膚表麵脫離,呈現金色,一粒粒在身上流淌。
如此怪異模樣,讓子慕予大吃一驚。
子慕予抬起的足,頓在虛空,不敢再進一步。
她有些不好的想法,也不知這些想法從何而來。
總覺得記憶中某些場景裡,有些人死了,就是變成一粒粒金色的東西消散的。
王尋站在一旁,眉上有雨珠往下淌落,語氣中有勸慰:“他的傷,似乎在好轉。”
確實,那些金色的顆粒流淌的時候,像串成了金線,一根根,在身體上的傷痕經過,不僅塌陷的胸膛漸漸恢複原形,戳出來的骨頭尖不知何時已經重回胸腔,傷處的豁口也在緩緩變小。
子慕予不敢立即動豐俊朗的身體,她怕打破他恢複的進程,隻緊緊盯著傷口的演變。
這個跟普通的縫合並不一樣。
普通縫合雖然將斷端都連接上了,但是傷口還在,需要經曆一個非常重要的抗感染、消炎消腫再逐漸愈合的過程。
可豐俊朗的傷口在變小,是真正地在變小。
沒有縫合痕跡,沒有疤痕。
不僅沒有疤痕,豐俊朗的身體在散發著一陣奇妙的光,像陽光照射到極白的肌膚上,籠了一層發光的紗。
“這是?”子慕予疑惑地看向王尋。
王尋也沒見過這種神奇怪異的情況,搖搖頭。
很快,豐俊朗身上的傷從外麵看已經完全恢複,那些光像接近破曉的螢火蟲,漸漸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