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說如何作數?你可有師承?”王素芳臉上有些不悅,信口開河的小丫頭,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就罵人了。
“自然是有的,王先生,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名顏簡韻,有兩位師承,一是薑婉知,學的是蘇繡,二是周秀芝,學的粵繡。”顏簡韻氣定神閒。“已經學習十年,比不得大師優秀,但我會努力向您看齊的。”
王素芳來了興致,刺繡的圈子不算大也不算小,這兩位她都聽說過,是她的前輩,她們揚名的時候她還在劈線呢。
王素芳斜倚在紫檀木圈椅上,手中把玩的湘妃竹繃子"啪"地敲在黃花梨案幾上。
"薑婉知?周秀芝?"王素芳嗤笑一聲,眼角皺紋裡堆著三十年刺繡江湖的鋒利,
"這兩個老姐姐倒教出你這般伶牙俐齒的丫頭。且說說,你學的是蘇繡的"水路骨法",還是粵繡的"金銀盤旋"?"
顏簡韻垂眸望著青磚地上斑駁的光影,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暗繡的纏枝蓮。
那年師父周秀芝握著她的手穿針引線,說粵繡的孔雀羽線要沾著南海的晨露才鮮亮;
而薑婉知在蘇州園林的月洞門下,曾讓她對著太湖石悟了整整三日"虛實針法"。
"王先生請看。"她忽然解下腰間竹青色荷包,指尖輕挑銀絲絛,一尾寸許長的翡翠鯉魚躍然掌心。
魚鱗用劈絲繡法分作四十八股,每片鱗尖都凝著極淡的鬆煙墨色,隨著動作在燭火下流轉出粼粼波光。
王素芳的瞳孔猛地收縮。
這分明是失傳多年的"分水截色"絕技,是她家裡擺著的古董屏風上見過類似針法。
她霍然起身,帶翻了手邊青花纏枝茶盅,茶水在未完成的《百鳥朝鳳》繡稿上洇開一朵墨梅。
"這針腳……"王素芳顫抖著指尖去觸那尾鯉魚,卻在離繡麵半寸處生生停住。
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蘇州虎丘山腳下見過相似的光暈,那時薑婉知正對著運河水調色,說蘇繡的魂魄不在針而在水。
顏簡韻從繡簍裡取出個鎏金琺琅小盒,輕輕旋開。
盒中分作九格,每格都墊著雪浪箋,箋上或臥著孔雀羽,或棲著金箔屑,最角落那格竟凝著塊琥珀色的鬆脂。
"周師父說粵繡要借得起南洋的風,薑師父說蘇繡要攬得住江南的月。"她拈起枚鴿血石碾成的細粉,輕輕吹向案頭將熄的殘燭。
火苗"轟"地躥起,在牆上投出巨大的搖曳人影。
王素芳怔怔望著那抹躍動的紅光,忽然想起自己及笄那年,也是這樣春寒料峭的傍晚,師父將繡針放進她掌心時說的那句話:"咱們繡娘的手,要握得住光陰。"
"好丫頭。"王素芳抓起案頭剪子,哢嚓剪斷自己正在繡的鳳凰尾羽。
金線迸裂的瞬間,她抓住顏簡韻的手按在繃架上,"既說起兩位老姐姐,便替我補全這《百鳥朝鳳》——用你師父們教的法子。"
顏簡韻指尖觸到冰涼的絲帛,忽然笑了。
她想起周硯青昨夜在倉庫裡搗鼓的化學染料,那些試管裡翻湧的靛藍此刻正與記憶中的鬆煙墨色在血脈中交織。
繡針落下的刹那,窗外驚起兩隻白頭翁,啁啾聲撞碎了滿室將融未融的暮色。
喜歡穿越七零年代當繡娘請大家收藏:()穿越七零年代當繡娘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