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平陽府蒲州人氏,當朝翰林院張思維的親舅舅。
而他楊博,也同樣是蒲州人。
楊博一念之間,麵露笑容:“朝中文武無數,邊鎮乾將能臣眾多,不曾想潤物竟然會提到要用那王學甫。”
他這話有感歎,但也有試探的意思。
嚴紹庭亦是笑著回應說:“早些時候下官南下赴任南京,與王公家中王謙公子相熟,下官與王公子一時互為好友,因此對王公也多有了解。王公與部堂同出一地,又在邊鎮做事,下官正是因此以為,若有部堂出麵,下官定然能得熟稔邊鎮之事的王公助力。”
楊博在知道緣由後,也隻是點了點頭。
他倒是沒有去詢問或者質疑嚴紹庭能不能拿下統兵邊鎮兵馬,征討俺答部的事情。
畢竟嚴家如今在朝中是什麼權勢地位,自己可太清楚了。
加之嚴紹庭方才也說了,新君已經知道這件事情。
那想來,隻要嚴紹庭自己本人願意,朝廷這一頭由他作為主帥出征,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不過楊博卻是目光一閃,他忽然深深的看了嚴紹庭一眼,隨後麵露笑容:“潤物今日提及先帝遺諭,老夫倒是想起來先帝賓天之前也有詔書示下,言度田、清軍、造冊三事……”
嚴紹庭麵上一笑。
瞧著毛孔裡都透著精明的楊博。
他很誠實的點頭道:“部堂英明,下官也確實想借此機會,親自走一趟邊鎮,好好的清查邊軍!”
楊博是晉黨首揆沒錯。
晉人晉黨也掌握著邊鎮沒錯。
自己想要清軍同樣沒錯。
並且,自己也沒有對楊博掩飾半點想要清軍的想法。
可偏偏就是他這般誠實的回答,讓楊博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回話了。
反倒是嚴紹庭麵色輕鬆,但心中卻萬分警惕的注視著楊博。
自己現在已經攤開了和他說事。
接下來就看楊博會不會答應自己用王崇古,敢不敢暗中阻擾自己清軍。
隻要他楊博敢這麼做。
那自己當初能拉著晉黨去做海貿,現在也就敢拉著李春芳那幫清流舊黨去九邊做關口上的買賣!
楊博卻忽然笑了起來。
他連連搖頭,眼角都快要擠出淚來。
若非此刻正身處皇極殿內,周圍有人多嘴雜,他恐怕都要大笑出聲。
好一陣搖頭晃腦後。
楊博才眯著眼說道:“老夫聽說昌平這兩年正在研究如何更好的將羊皮製造成衣物和被褥,隻是這事工藝上頗為醃臢,鬨得昌平本地不少人也是誹議不斷。”
見楊博忽然轉口提及昌平產業升級的事情。
嚴紹庭會心一笑。
他笑著回答:“羊皮廠做的事情,就是氣味大、汙染重,秋冬還稍好一些,一旦開春入了夏天氣炎熱起來,那廠子附近就不能容人。”
楊博點了點頭,又說:“老夫早年在家鄉遊學,也遠遠眺望過大青山、陰山一帶,河套之地,分前套與後套,皆是水草豐盈、牛羊成群。便是山北,也有漠南草場,早些年更是蒙古王廷和那所謂黃金家族所在。這等地方雖然不能耕種五穀,可若論放牧牛羊,培育戰馬、馱馬,卻是極好的地界。”
這位兵部尚書,忽然說起了種田和養殖的事情。
而大殿內。
司禮監掌印太監呂芳也已經高呼了起來。
在眾人注視下,在無數宮人簇擁下。
身著袞冕服的朱載坖,器宇軒昂,踱著步子出現在所有人視線裡。
依照事先定下的規矩,今日朱載坖即位,文武百官免賀免宣表,隻需要五拜三叩頭即可成禮。
隨著朱載坖落座在皇極殿內那張禦座上。
殿內外文武百官,儘都在呂芳的帶領下,行五拜三叩之禮。
待禮成,便是馮保開始宣讀新帝即位的第一道詔書。
詔書無非就是再一次肯定先帝,然後讚揚新君,最後就是對前朝的一些積弊之事做出改變,對新政做出肯定。
形式大於一切。
於是乎。
已經在昨日正式上任禦馬監提督太監的馮保高聲宣旨的時候。
嚴紹庭默默的又向楊博湊近了半步。
“部堂慧眼,河套及漠南之地,自古便是養馬、放養牛羊的好地方。下官知曉,昔年漢唐控河套,中原良馬不缺,我朝失河套,軍中所用戰馬已大不如前。”
殿內,馮保聲音洪亮。
他是第一次代表新君出現在群臣麵前,今天可以說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去表現。
楊博卻在下麵笑著小聲道:“潤物可能有所不知,老夫舊日在家中,常食邊地牧民所製牛乾、羊乾,最是飽腹。若今後潤物統兵邊鎮,可得要好生品嘗一番。”
嚴紹庭則眯著眼道:“小子出身江西,久在京中,恐怕是找不到部堂所說美味,便是找到可能也要遭人蒙騙。”
“那到時候就讓王學甫陪著潤物去尋食邊鎮。”
楊博輕輕一揮衣袖,滿臉笑容。
嚴紹庭則順勢微微頷首:“如此,卻是勞煩部堂了。”
殿內。
馮保中氣十足的宣讀著新君的即位詔書,整座皇極殿都在回響著他的聲音。
詔書寫的堂堂皇皇,中正不已。
而在殿內。
卻有那麼兩個人,正在進行著卑劣的暗中交易。
言語之間,就將整個大明九邊的利益給徹底瓜分乾淨。
嚴紹庭卻是滿臉笑容。
楊博到底是不敢獨占九邊的好處不鬆手。
不過自己卻也要為此將羊皮生意,更先進的製皮工藝拿出來,同時草原上的牛羊肉買賣,也要讓晉黨繼續分食。
陛階上方。
馮保已經收攏詔書,抬眼掃視殿內文武。
“皇帝即位。”
“定年號,隆慶!”
“群臣參禮!”
台下。
嚴紹庭和楊博對視一眼。
兩人都會心一笑。
在滿殿文武齊呼聲中,兩人也同時開口。
“臣,嚴紹庭。”
“臣,楊博。”
“為皇帝陛下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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