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並未說謊,他確實想到了有趣的事,隻是這件有趣的事剛剛發生。
那匈奴少年目光中的好奇在於他是秦人,對一個十多歲的匈奴少年來說,秦人屬於傳聞中的存在,從未見過,今日見到,有些好奇實屬正常。
忌憚依舊在於他是秦人,匈奴曾被趙人收拾得很慘,幾十年不敢南望,也隻敢趁大秦滅六國時,偷摸占了河套地區。
匈奴少年肯定聽過他們匈奴慘敗給趙人的故事,而趙人又敗給了秦人,如此比較下來,會生出忌憚也就不足為奇。
但憤怒、不服和躍躍欲試就有趣了。
憤怒和不服應當在於頭曼為迎接他們,淨街將其等趕回家裡,不準出門,
這種事對年長者來說不會太當回事,但少年正是不知天高地厚之時,會覺得憑什麼要因為一群秦人便將他們趕回家裡,對自家同族不怎麼樣,卻對外人這麼好。
會覺得他們的單於和頭人們沒骨氣,在秦人麵前卑躬屈膝,就像一群在討主人歡喜的獵犬。
他們匈奴男兒當是草原上的狼,怎麼能變成在他人麵前搖頭擺尾的犬?
何況隻聽說過秦人的威名,但又沒真正較量過,他們匈奴男兒未必不如秦人,單於和頭人們怎麼能怕成這樣?
跟秦人較量過一場再怕也不遲,所以匈奴少年又躍躍欲試。
陳平推測著匈奴少年的想法,心中冒出一句話:初生牛犢不怕虎。
‘不過按匈奴人的說法,應當是初生狼崽不怕虎。’
依舊不斷有從街道兩邊房屋中的目光落在身上,其中像方才那名匈奴少年一樣的,陳平感覺到了不少。
但這並未讓陳平擔憂,反而很高興,因為這代表匈奴年長一代和少壯一代的割裂。
匈奴年長一代失去雄心壯誌,隻想安分踏實地過好現在的日子,而少壯一輩卻初生狼崽不怕虎,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敢嘗試。
兩代人間會彼此相看兩厭,偏偏最有意思的是少壯一輩尚未成長起來,如今掌握匈奴大權的是年長一代。
少壯一輩會覺得年長一代占著茅坑不拉屎,阻礙了匈奴的發展,還打壓他們,不想讓他們掌權,且年長一代現在享用的一切都是他們年輕人弄來的,老家夥們不勞而獲。
年長一代則認為少壯一輩少不更事,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什麼都不懂。
想到這,陳平又想到了李念殺冒頓的那個傳言,‘李念公子當真天縱其才,他定是知曉匈奴局勢,才誅殺了冒頓。’
‘若不除冒頓,待其回歸匈奴後,必為少壯派之首領,在匈奴年輕一輩的支持下,冒頓極可能會成為匈奴下一代單於。’
‘而冒頓一旦成為單於,匈奴少壯派也會掌握匈奴大權,那麼匈奴便會恢複野性,從現在這條暮年的犬變為一頭年輕的狼,極可能會成為大秦的禍患。’
他現在感到的這些目光中已經含有敵意、不服和躍躍欲試,要是等這些人掌握匈奴實際權力,其等會以何種態度對大秦,隻怕不會太友好。
‘對大秦而言,自然還是匈奴為犬更好。’
不覺間,大秦使團已跟著頭曼等人到了城中的單於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