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蒼臉上掛著笑容,欣慰中透露著一絲調侃。
眼前這個由他養大的姑娘,他是再熟悉不過。
隨意地抬起手臂,刁蒼那寬大的袖袍順著他的手肘滑落,露出那枯瘦蒼老的手腕,他的皮膚乾皺如同樹皮,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裂。
但是,就是這隻手,穩穩地接住了單靈靈的攻勢。
刀鋒交接之處,沒有金屬碰撞的鏗鏘之聲,反而像是兩股氣息正在靜靜對峙,紋絲不動。
“氣勢很好,但是,靈兒。”
“你劈得太重了。”
刁蒼輕聲開口,看著自己最喜愛的徒弟。
“你是想用刀,將敵人砸死嗎?”
單靈靈咬緊牙關,她無法否認,從頭到尾,雖然學到了燭洺赫的靈活身形,但是每次她對敵之時,都會用上自己的所有力量。
隻求破敵一線。
“你還在把手中的刀,當成工具。”
“但是,真正的刀,從來就不是武器。”
刁蒼腳下一動,行雲流水的滑步而入,反手一揮,將單靈靈的長刀無歸彈了開去,接著,他一個側步,刀鋒從單靈靈的脖頸處掠過。
帶著火焰的刀鋒逼到了單靈靈眼前,卻沒有傷她分毫。
單靈靈瞳孔縮了縮,雖然知道師父不會真的割開她的喉嚨,但是,臨到眼前的危險,還是讓她身形一晃。
“它是你的筋骨。”
刁蒼的手虛握著刀柄,他並沒有用力,但是刀身劃過,如同他自己的手臂。
“你的呼吸。”
單靈靈的一縷發絲從刁蒼麵前飄落,刁蒼一瞬間撚住長刀上的火焰,就隻是輕柔的揮動,那發絲就斷成了兩截。
“你的念頭。”
半截發絲落在了刁蒼的刀尖上,穩穩地停在那裡,刁蒼手腕一動,又將刀刃朝上,發絲順著他的刀刃,滑到了他麵前。
“這世上,有很多東西,是砍不斷的。”
刁蒼揮動長刀,發絲並沒有再次斷成兩截,但是空氣中,卻被他的攻勢帶起了波紋。
仿佛要將空間都劈成兩半。
“靈兒,你握住的,不是刀。”
“是你自己。”
單靈靈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發絲,不斷地從刁蒼的刀尖,到刀刃,最後穩穩地停在刀背上。
沒有顫動,沒有飄搖。
長刀能輕鬆的割斷發絲,卻又可以護著它不受傷害。
刁蒼可以瞬間劃破空氣,劈裂空間,卻又能收放自如。
那是一種極致的掌控。
刁蒼不再看她,他手中的刀緩緩落下,閒庭信步般的走了兩步。
“世間萬物,柔與剛,不過一念之間。”
“你執刀而戰,不是為了去毀滅什麼。”
“你要看清,什麼可以斷,什麼不該斷。”
“你是為了保護,還是為了殺戮。”
簡單的幾句話,就像一顆石子,砸進了單靈靈內心的湖水中。
她垂下眼眸,再次看向手中的長刀無歸。
從離開章尾山之後,單靈靈每每揮動這把刀,她都覺得自己是為了反抗,為了打敗九陰,為了不死在敵人手中。
也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那個被師父庇護著的,溫室中的花朵。
但是,聽了刁蒼的一席話,她突然恍然。
這一路上經曆的一切,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保護。
我揮動這把刀,是為了保護。
為了阿煦,為了顏月牙,為了護著自己的朋友和親人,不在那些讓天地為之變色的戰鬥中喪命。
為了燭洺赫,為了能同自己所愛之人並肩作戰,不成為他的累贅,不讓他再為自己傷痕累累。